第二天,街道辦的氣氛明顯不對勁。
小張他們幾個年輕幹事,說話的聲音都壓低了三分,眼神交流也變得格外頻繁。
王秀蓮的辦公室門緊閉著,誰也不敢去打擾。
隻有林逸,像個沒事人一樣。
他依舊在檔案室裏,不緊不慢地用毛筆,為新整理好的卷宗目錄做最後的謄抄。
他的手很穩,筆下的楷書工整有力。
仿佛窗外的風雨,都與這間小屋無關。
上午十點左右,一輛黑色的吉普車,緩緩停在了街道辦的門口。
車門打開,下來兩個人。
一個五十歲上下,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穿著中山裝,眼神平和,但透著一股不易察覺的審視。
另一個則年輕許多,二十七八歲的樣子,戴著金絲眼鏡,嘴角微微向下撇著,眉宇間帶著一股子傲氣。
小張第一個看見,心裏咯噔一下,連忙跑去向王秀蓮彙報。
王秀蓮很快便迎了出來,臉上帶著公式化的笑容。
“劉科長,錢幹事,什麼風把二位給吹來了?”
年長的劉科長笑了笑,伸出手:“秀蓮主任,不請自來,叨擾了。”
年輕的錢幹事卻沒那麼客氣,他推了推眼鏡,目光在院子裏掃了一圈,開門見山。
“王主任,電話裏都說清楚了。我們這次來,就是落實一下群眾反映的問題。”
他的語氣,不像是在商量,更像是在下達通知。
王秀蓮臉上的笑容不變,但眼神卻冷了幾分。
“好,二位裏麵請,我們坐下談。”
會議室裏,茶水很快沏好。
錢幹事沒有碰茶杯,直接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筆記本,“啪”地一聲放在桌上。
“王主任,我們接到舉報,說貴單位在臨時人員的招用上,存在程序不當的問題。”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盯著王秀蓮。
“我們想了解一下,那位叫林逸的同誌,具體是什麼情況?”
王秀蓮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
“林逸同誌,是我特批招進來的。”
“哦?特批?”
錢幹事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不知道這位林逸同誌,有什麼過人之處,能讓王主任您為他‘特事特辦’?”
王秀蓮放下茶杯,聲音平靜而有力。
“因為他是個難得的人才。”
“人才?”
錢幹事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輕笑一聲,“據我們了解,這位林逸同誌,高中都沒畢業,還是從軋鋼廠辭退下來的。這樣的人,也能算人才?”
他話裏的“辭退”二字,說得格外重。
旁邊的劉科長始終沒有說話,隻是端著茶杯,慢悠悠地喝著,目光在王秀蓮和錢幹事的臉上來回移動。
王秀蓮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
“錢幹事,請你注意用詞。林逸同誌,是從軋鋼廠主動辭職,不是被辭退。”
她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寸步不讓。
“至於他是不是人才,不是光憑一張嘴,或者一份檔案就能定義的。”
錢幹事被噎了一下,臉色有些難看。
他合上筆記本,站起身。
“說得再好聽也沒用。王主任,我們想見見這位林逸同誌,當麵問他幾個問題。”
“可以。”
王秀蓮點了點頭,轉向門口,“小張,去把林逸叫過來。”
很快,林逸就來了。
他走進會議室,神色平靜,目光坦然。
“主任,您找我。”
他的目光在兩位不速之客身上掃過,沒有絲毫的緊張或局促。
錢幹事上下打量著林逸,眼神裏充滿了挑剔和不屑。
“你就是林逸?”
林逸點了點頭:“是我。”
“我問你,”
錢幹事拉開架勢,語氣像是在審問犯人,“你為什麼從軋鋼廠辭職?”
林逸的回答,和對王秀蓮說的一模一樣。
“因為廠裏的安排,與我父親的遺願不符,也與我的個人追求不符。”
滴水不漏。
錢幹事眉頭一皺,又換了個問題:“那你憑什麼認為,你就能勝任街道辦的工作?”
“憑我的能力。”
林逸淡淡地說道。
“能力?”
錢幹事冷笑一聲,“你的能力是什麼?寫幾篇酸文?還是整理幾份舊檔案?”
他的話,充滿了羞辱的意味。
林逸卻不生氣,他隻是平靜地看著對方。
“我的能力,是解決問題。”
一直沉默的劉科長,忽然放下了茶杯。
他抬起頭,第一次正眼看向林逸,緩緩開口。
“口氣不小。”
他頓了頓,指了指桌上的一份文件,那是一份關於下個月街道衛生大檢查的初步方案,因為太過老套,已經被王秀蓮否了。
“這裏正好有個問題。”
劉科長的手指,在文件上輕輕敲了敲。
“下個月的全區衛生評比,你們街道連續兩年都是倒數。這份方案,我看過了,毫無新意。”
他的目光,像鷹一樣銳利,牢牢鎖定了林逸。
“你說你能解決問題。”
“那好,現在,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你,打算怎麼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