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一晃而過。
檔案室在林逸手中,已經煥然一新。
原本雜亂無章的卷宗,被他用牛皮紙重新製作了標簽,按年份和類別整齊地碼放在檔案櫃裏。
他還手寫了一份詳盡的目錄索引,字跡工整,條理清晰。
王秀蓮來看過一次,隻說了四個字。
“賞心悅目。”
小張和其他幾個年輕幹事,對林逸已經徹底服氣。
這個看著比他們還年輕的“林哥”,做事沉穩老練得像個老機關。
這天下午,林逸正在給最後一批檔案做登記。
辦公室外間,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
小張快步過去接起,說了兩句,臉色就變了。
他捂著話筒,探頭進來,神色緊張。
“主任,區裏辦公室的電話!”
王秀蓮正在批閱文件,聞言眉頭一挑,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她接過電話,聲音一如既往的幹練。
“喂,我是王秀蓮。”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王秀蓮臉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
她的腰杆挺得筆直,聲音卻冷了幾分。
“我明白了。”
“好,我們隨時歡迎領導下來檢查工作。”
說完,她沒有多說一個字,幹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辦公室裏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凝重。
王秀蓮站在電話旁,沉默了片刻,目光掃過外間,最後落在了檔案室門口的林逸身上。
“林逸,你來一下我辦公室。”
林逸放下手中的筆,神色平靜地跟了進去。
王秀蓮的辦公室裏,窗明幾淨,一盆文竹長得正翠。
但此刻,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壓抑。
“坐。”
王秀蓮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她自己也坐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看著林逸,眼神銳利。
“剛才區裏來電話,說接到舉報。”
林逸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舉報我們街道辦,在用人方麵,程序不規範,招收了‘背景複雜、作風有問題’的社會閑散人員。”
王秀蓮的語氣很平淡,但“社會閑散人員”這幾個字,咬得極重。
林逸的眼底,閃過一絲了然的冷光。
來了。
這效率,倒是不慢。
“主任,”
他開口,聲音沉穩,“這個‘社會閑散人員’,說的是我吧?”
王秀蓮沒有否認,她盯著林逸的眼睛,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慌亂。
可她失望了。
林逸的表情,平靜得像一潭深水,沒有半點波瀾。
“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王秀蓮問道。
林逸笑了笑,笑容裏帶著一絲微諷。
“我從軋鋼廠辭職,斷了別人的路,自然有人不希望我好過。”
他沒有點名,但話裏的意思,王秀蓮瞬間就懂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臉上浮現出怒氣。
“胡鬧!把單位當成什麼地方了?拉幫結派,打擊報複!”
她生氣的,不隻是有人在背後搞小動作。
她更氣的,是這通電話,無疑是在質疑她王秀蓮的眼光和決定!
“區裏的意思是,要派人下來,‘核實情況’。”
王秀蓮看著林逸,緩緩說道。
“說白了,就是來查你的。”
辦公室裏,陷入了沉默。
窗外的陽光正好,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許久,林逸才開口。
“主任,給您添麻煩了。”
王秀蓮擺了擺手,臉上的怒氣漸漸收斂,化為一種深沉的審視。
“現在說這些沒用。”
她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句地問道:“林逸,我再問你一遍,你當初從軋鋼廠辭職,到底是因為什麼?有沒有做過什麼違規違紀的事?”
這,才是關鍵。
隻要林逸自己是幹淨的,她王秀蓮,就有底氣跟任何人掰手腕!
林逸迎著她的目光,神色坦然。
“我辭職,是因為他們把我父親用命換來的頂崗名額,給了關係戶,卻安排我去掃廁所。”
“至於違規違紀,”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連一天工都沒上過,想違規,也沒那個機會。”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
王秀蓮的眼神,終於徹底定了下來。
她點了點頭,緊繃的身體重新靠回椅背上。
“好。”
她隻說了一個字,卻分量十足。
“明天,區裏的人就到。”
她的目光再次變得銳利,像一把出鞘的刀。
“你,準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