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東旭搖了搖頭。
動作很輕,卻像一記重錘,砸在院裏每個人的心上。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賈張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尖銳的聲音劃破了院子裏的死寂。
賈東旭的嘴唇哆嗦著,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
“是真的。”
“他......林逸,就在街道辦。”
“那個姓張的幹事,叫他......林哥。”
最後兩個字,徹底抽幹了他所有的精氣神。
院子裏,落針可聞。
許大茂抱著胳膊,臉上的壞笑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震驚。
三大爺閻埠貴扶著眼鏡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嘴巴微微張開,鏡片後的算計,此刻變成了一片空白。
二大爺劉海中挺著的官肚,仿佛都泄了氣,塌下去幾分。
秦淮茹的臉色煞白,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扶住了門框。
那個她一直以為可以隨意拿捏、甚至可以施舍憐憫的鄰家弟弟,不知不覺間,已經站到了她需要仰望的高度。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易中海低吼出聲,打破了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快步走到賈東旭麵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
“你看清楚了?他是在裏麵幹活,不是去送東西、找關係?”
賈東旭被他搖晃得七葷八素,眼神渙散。
“看清楚了......他在檔案室......王主任親自安排的......”
完了。
易中海鬆開手,踉蹌著後退了兩步,靠在了身後的柱子上。
他感覺自己精心構建的世界,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
他想不通。
他明明已經堵死了林逸所有的路,把他踩進了泥裏,為什麼他還能爬起來,還跳得那麼高?
“我不信!”
賈張氏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像一頭發瘋的母獅。
“他肯定是走了什麼歪門邪道!肯定是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
她指著林逸的房門,破口大罵:“一個掃廁所的命,還想吃公家飯?我呸!我這就去街道辦揭發他!舉報他投機倒把!”
然而,這一次,沒人附和她。
連平時最愛看熱鬧的許大茂,都明智地閉上了嘴。
去街道辦鬧?
開什麼玩笑!
那是什麼地方?
是你能撒潑打滾的?
以前的林逸,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可以任由他們拿捏。
可現在的林逸,是街道辦的幹事。
哪怕隻是個臨時的,那也是幹事!
身份,已經完全不同了。
易中海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死死地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掌心。
他知道,賈張氏這番話,是蠢話。
但他更知道,從今天起,他在這院裏的權威,被狠狠地動搖了。
一個不聽他話,甚至能反過來壓他一頭的人,出現了。
......
檔案室裏,安靜得隻能聽見紙張翻動的聲音。
林逸並不知道外麵那場可笑的風暴。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裏的這份舊檔案上。
【壹大爺易中海,與軋鋼廠後勤李副主任,係表親關係。】
一行小字,清晰地記錄在案。
原來如此。
林逸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冷笑。
他終於明白,那個李副主任為什麼會那麼不遺餘力地幫賈東旭,又那麼理所當然地想把他塞去掃廁所。
根子,原來在這裏。
易中海,這位滿口仁義道德,一心為公的一大爺,為了自己的徒弟,真是煞費苦心。
他輕輕合上檔案,將它放回原處。
這個發現,就像一顆提前埋下的棋子,現在還不是動用它的時候。
但林逸知道,總有一天,它會讓那位一大爺,大吃一驚。
他繼續整理著。
一摞摞積滿灰塵的文件,在他手中被分門別類,重新變得井井有條。
他做得不快,但很穩,很有條理。
時間,在指尖悄然流逝。
不知不覺,就到了下班的時候。
林逸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看著一下午的勞動成果,滿意地點了點頭。
雖然隻整理了一小部分,但整個檔案室已經比他來的時候清爽了許多。
他鎖好門,去跟王主任打了聲招呼,便背上挎包,準備回家。
走出街道辦的大門,迎麵碰上了來接孩子的劉副司長。
“是林逸同誌吧?”
劉副司長主動伸出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林逸有些意外,但還是禮貌地握了握手。
“劉司長您好。”
“昨天的事,真是太謝謝你了。王主任都跟我說了,要不是你,我們全家都得急瘋了。”
劉副司長真誠地說道,“改天有時間,一定讓我好好謝謝你。”
這番話,說得客氣,卻也透著親近。
林逸知道,這是王主任在幫他鋪路。
他笑了笑:“您太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才各自離開。
林逸的心情很不錯。
新的工作,新的環境,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他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回了那個風暴的中心。
南鑼鼓巷,九十五號。
當他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時,整個院子,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所有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他的身上。
隻是這一次,眼神裏不再是嘲諷和幸災樂禍。
而是複雜,是嫉妒,是畏懼,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林逸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他就像一個凱旋的將軍,平靜地走過自己的領地。
而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敵人,此刻,都成了沉默的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