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個職業哭喪人。
男友顧淮的母親在家族晚宴上,將一遝錢扔在我臉上。
“聽說你就是幹這個的?來,現在給我哭一個,就當給今晚助興了。”
“哭得好了,我或許能同意你進我顧家的門。”
滿堂賓客哄堂大笑,顧淮卻別過頭,默認了母親的羞辱。
我沒有拒絕,整理好儀容,開始莊重地走流程。
“一拜天地,斷此家財路。”
“二拜高堂,絕他家香火。”
在我念到“三拜亡魂”時,顧淮母親的手機響起,是公司股價崩盤的消息。
賓客們驚恐散去,她癱倒在地,指著我大罵:“妖女!你做了什麼!”
我微笑著遞上名片:“白事一條龍服務,我是專業的。現在看來,你們需要預定全套了。”
顧淮的母親劉真癱在地上,手指的鑽戒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尖。
“你這個賤人!你對我們顧家做了什麼!”
她的嗓音尖利,劃破了香檳與水晶燈營造的虛假繁華。
我退後一步,避開她歇斯底裏的指控。
“劉女士,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我隻是按您的要求,提供了付費服務。”
“您看,助興效果拔群,全場都嗨起來了。”
我指了指那些作鳥獸散,正忙著打電話拋售顧家股票的賓客。
他們臉上的驚恐,比剛才的哄笑真實多了。
劉真氣得渾身發抖,一口氣沒上來,眼睛一翻就要暈過去。
顧淮終於動了。
他一個箭步衝過來,扶住他搖搖欲墜的母親。
他沒有看我,全部的焦急都給了懷裏的母親。
“媽!你怎麼樣?”
他一邊急切地呼喊,一邊扭頭,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淬了冰的眼神看我。
“蘇念,你到底做了什麼?快給我媽道歉!”
道歉?
我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道什麼歉?為我精準完成客戶需求而道歉嗎?”
“還是為你們顧家德不配位,遭了報應而道歉?”
“你!”
顧淮的臉瞬間漲紅。
他大概從未想過,一向溫順的我,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他懷裏的劉真緩過一口氣,抓著他的胳膊。
“阿淮!別跟她廢話!把她抓起來!報警!她這是商業詛咒!是巫術!”
我被這個新詞逗笑了。
“阿姨,您還挺與時俱進,連‘商業詛咒’都知道。”
“不過我得糾正一下,我這是傳統手藝,講究的是一個溝通。”
“我負責搭橋,連接你們和你們看不見的老祖宗。”
“至於老祖宗是給你們發紅包,還是扇巴掌,取決於你們自己積的德。”
“很顯然,你們的德,不太夠用。”
顧淮的臉色從紅轉為鐵青。
“蘇念!你鬧夠了沒有!”
他將母親交給旁邊的管家,大步向我走來。
他想抓住我的手腕,被我靈巧地躲開。
“別碰我,顧總。”
“我的手很貴,待會兒還要接新活兒。”
他停在離我一步遠的地方,胸口劇烈起伏。
“什麼新活兒?你還嫌今晚不夠亂嗎?”
“你必須留下來,把事情解釋清楚,給我媽賠罪!”
我看著他,這個我愛了三年的男人。
他的西裝剪裁得體,頭發一絲不苟,臉上寫滿被冒犯的憤怒和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就在一個小時前,他還在桌下偷偷牽我的手,說晚宴結束就帶我去看星星。
現在,他的眼裏隻有家族的利益和母親的麵子。
我的位置,排在最後。
不,我甚至沒有排位的資格。
我隻是一個需要被處理的麻煩。
“賠罪?”
我輕聲重複著這個詞,然後笑了。
“好啊。”
我從手包裏拿出一方素白的手帕,仔仔細細地擦了擦手。
然後,我彎腰,撿起那張被劉真丟在地上的名片。
名片上沾了些酒漬。
我用手帕,一點一點,把汙漬擦幹。
動作緩慢,鄭重。
顧淮不耐煩地催促。
“你又在磨蹭什麼?”
我擦幹淨名片,走到他麵前,將它遞過去。
“解釋和賠罪都在上麵。”
他低頭看去,名片上八個字。
“白事一條龍,專業治不服。”
他的呼吸一滯。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鈴聲是專屬的,我知道,是林薇薇。
那個他口中“隻是妹妹”的青梅竹馬。
顧淮下意識看來我一眼,接起電話。
他的聲音瞬間從剛才的暴怒,切換成一百八十度的溫柔。
“喂,薇薇。”
電話那頭傳來林薇薇嬌滴滴,帶著哭腔的聲音。
不大,但在死寂的大廳裏,足夠我聽清。
“阿淮,我看到新聞了......阿姨沒事吧?你別怕,我好擔心你......”
顧淮的背脊鬆弛下來。
他轉身,背對著我,走向窗邊。
“我沒事,別擔心。媽也還好,就是受了點刺激。”
“你別過來,這裏亂,我怕傷到你。”
他輕聲細語地哄著,那種溫柔,我曾經也擁有過。
我看著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卻無比陌生。
我忽然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
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我轉身,向大門走去。
管家想攔我。
我看了他一眼。
“想預定下一個名額嗎?”
他僵在原地,不敢再動。
我拉開沉重的雕花木門,晚風吹起我的長發。
身後,顧淮還在柔聲安慰著電話那頭的女孩。
我的世界兵荒馬亂,他的世界卻為另一個人歲月靜好。
真可笑。
我沒有回頭,徑直走了出去。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短信。
來自一個陌生號碼。
“顧家老宅,有人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