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經過於央央身邊時,她忽然哎呀一聲,手中的酒杯不慎傾倒,酒液盡數潑在了我素色的裙擺上,染開一大片汙漬。
“哎呀,昭蕪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誇張地捂住嘴,眼中卻滿是幸災樂禍:“瞧我這笨手笨腳的......不過,姐姐這身裙子,也穿了好幾年了吧?”
“料子都舊了,沒關係,等進了門,妹妹讓丫鬟給你做幾身新的,保管比這好看。”
一陣壓抑的哄笑聲在賓客間響起。
我沒有理她,繼續往前走。
“站住!”
沈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不悅。
我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
他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裙擺上的汙漬,眉頭皺得更緊了。
“李昭蕪,你非要在這大喜的日子,給我甩臉色嗎?”
“央央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樣?”
“我警告你,別耍你那些小性子,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
“三日後,若你願意,便自己梳妝打扮,從側門進來。”
“若是不願......”他頓了頓,眼神徹底冷了下來:“那便永遠別再出現在我麵前。”
他甩下這句話,便轉身扶住於央央,柔聲安撫道:“別怕,她就是這脾氣,以後我慢慢教她規矩。”
於央央依偎進他懷裏,怯生生地說:“阿宴,我好怕,昭蕪姐姐的眼神......”
沈宴拍了拍她的背,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傻瓜,別怕。”
我逃也似的離開了沈府新宅,沒有回頭。
等我緩過神來,已經走到了最初我和沈宴落腳的那個小院落。
院子很舊了,牆角爬滿了青苔,石桌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我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仿佛看到了八年前的那個雨夜。
他高燒不退,渾身滾燙,嘴裏胡亂喊著爹娘。
我守在他身邊,用帕子一點點浸濕他的嘴唇,又將自己身上那件唯一值錢的玉佩拿去當鋪,換了藥回來。
他醒來後,拉著我的手,眼睛亮得驚人。
“阿蕪,等我好了,我一定掙很多很多錢,給你買金陵城最大的宅子,讓你做全金陵城最幸福的女子!”
少年的誓言言猶在耳,如今,他確實建了金陵城最大的宅子。
隻是,如今那位全金陵城最幸福的女子,卻不是我。
我在舊宅裏,枯坐了一夜。
天光微亮時,院門被敲響了。
我以為是沈宴,他或許......終究還是念著一絲舊情,來尋我了。
我跑去開門,門外站著的,卻是一個陌生的丫鬟。
她看見我,臉上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將手裏捧著的一個托盤遞了過來。
托盤上是一套衣衫。
料子是上好的雲錦,繡工也精細,隻是那顏色......是妾室才能穿的桃粉色。
“我們家小姐說了,”丫鬟揚著下巴,用一種施舍的口吻說道:“李姑娘以前伺候沈爺辛苦,如今日子好了,也該換身體麵的衣裳。”
“這套是小姐特意為你挑的,三日後,你就穿著這身,到府裏給小姐敬茶吧。”
“哦,對了,小姐還說,讓你提前學學府裏的規矩,免得到時候衝撞了貴客,丟了沈爺的臉。”
她說完,將衣服硬塞進我懷裏,轉身便趾高氣揚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