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沈清梧迎上沈芊雪的目光，手指並未從料子上鬆開：“巧了，我也很喜歡這匹料子。”

沈芊雪沒料到她竟會直接拒絕，一時愣住了，隨即委屈地看向蕭景煜。

蕭景煜看著沈清梧，眉頭微蹙。

他印象中的沈清梧，從未在這些小事上如此強硬過：“清梧，一匹料子而已。芊雪既然喜歡，你便讓與她吧。”

沈清梧的目光從沈芊雪寫滿得意的臉上，緩緩移到蕭景煜那張讓她感到無比陌生的臉上。

她緩緩鬆開了手：“既然殿下親自開口……”

“臣女遵命。”

蕭景煜看著她低垂的眉眼，心中那點異樣的不適感再次浮現。

但卻隻當她是因方才那匹料子心生不快，便放緩了語氣：“不過一匹料子，不必放在心上。宮裏前日新賞了幾匹浮光錦和雲霧綃，皆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回頭我便讓下人給你送去，裁幾身新衣。”

沈清梧再次行禮。

蕭景煜心頭莫名一窒，他的目光掠過她素淨的脖頸和手腕，想起北地清苦的日子。

“去玲瓏閣看看吧，為你添置些首飾。”他頓了頓，看向一旁的沈芊雪，“芊雪也一同去，挑些喜歡的。”

沈芊雪立刻親昵地挽住蕭景煜的手臂：“謝謝景煜哥哥！”

沈芊雪一進門便興奮地穿梭其間，不時詢問蕭景煜的意見。蕭景煜跟在她身側，偶爾還會親手為她試戴。

沈清梧的目光掃過那些價值連城的珍寶。但隻要稍有停留，沈芊雪便會立刻示意丫鬟將那件首飾拿過來，口中還說著：“姐姐眼光真好，這件我也好生喜歡，景煜哥哥，我要這個！”

幾次下來，沈清梧徹底失了興致。

蕭景煜走到她身邊，溫聲問：“看了許久，沒有一件合心意的嗎？”

沈清梧回神，搖頭。

“無妨，”蕭景煜隻當她眼界高，“回頭我讓人將首飾樣子都送到府上，你慢慢挑選。”

一旁的沈芊雪立刻湊了過來，扯著蕭景煜的衣袖撒嬌：“景煜哥哥，我也要！庫房裏那套紅寶石頭麵我想要好久了！”

“好，少不了你的。”蕭景煜笑著應允。

三人走出玲瓏閣，異變陡生。

一匹套車的馬不知為何突然受驚，瘋狂地掙脫了韁繩，朝著三人所在的方向直衝過來！

蕭景煜臉色驟變，幾乎是本能地一把將離他最近的沈芊雪緊緊護在懷中！

而被隔開一步的沈清梧，根本來不及躲避。瘋狂的馬匹衝過，馬蹄高高揚起，繼而狠狠踏下，正踩在她抬起的左臂上！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清晰地傳入她耳中，緊接著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

她眼前一黑，踉蹌著摔倒在地。

而此時，蕭景煜正將沈芊雪整個圈在懷裏：“芊雪！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裏？別怕，沒事了！”

周圍的侍衛一擁而上，奮力製住了仍在躁動的驚馬。

蕭景煜這才長長鬆了口氣，回頭想去查看沈清梧的情況。

然而他剛一轉頭，還未及看清，懷中的沈芊雪卻猛地抱緊了他，將臉深深埋在他胸前，聲音顫抖，帶著哭腔：“景煜哥哥……我好害怕……”

蕭景煜的心立刻又揪緊了，他的目光匆匆掃向跌坐在地、臉色慘白的沈清梧：“清梧，你沒事吧？”

不等沈清梧開口，他便又說道：“芊雪受了驚嚇，你在此稍候，我安置好芊雪便回來接你。”

說完，他甚至沒有給沈清梧任何回答的時間，便快步離開。

沈清梧的丫鬟衝上前，看到自家小姐抱著明顯不自然彎曲的左臂，再看著那遠去的背影，忍不住低聲啜泣道：“小姐！殿下他、他怎麼可以這樣！二小姐隻是受了驚嚇，您的手都……”

“小荷！”沈清梧低聲喝止。“慎言。”

然而，小荷那幾句帶著哭腔的低語，卻已被落後幾步的沈芊雪丫鬟聽了個真切。

那丫鬟眼神閃了閃，隨即快步朝著醫館的方向追去。

她在小荷的攙扶下，艱難地站起身，左臂鑽心的疼痛一陣陣襲來。

可比起手臂的傷，心底那片早已荒蕪的凍土，仿佛又被這狠狠一蹄，踏得更加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