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證據、羞辱與決絕離去
季雲初臉上情動的紅暈瞬間被暴怒的陰沉取代,像晴朗的天空驟然布滿雷暴烏雲。他一把揮開沾在頭發和肩頭的碎紙屑,像驅趕肮臟的蒼蠅。
“葉風眠!你他媽除了用離婚威脅我還會幹什麼?!”他咆哮著,唾沫幾乎噴到我臉上,“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把合同重新簽一份打印出來!否則我立刻炒了你這個經紀人!閑得發慌就滾回家睡覺,別杵在這兒耽誤我和小歡的正事!”
合歡此刻已經調整好姿勢,半倚在副駕上,那雙精心描繪過的眼睛斜睨著我,裏麵盛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憤怒?不,此刻的我心如死灰,隻剩下一種冰冷的清醒。我無視季雲初的咆哮,目光精準地投向駕駛座前方的行車記錄儀。那小小的鏡頭,正無聲地記錄著剛才發生的一切肮臟。
在季雲初反應過來之前,我閃電般探身,食指和中指精準地扣住內存卡的邊緣,用力一拔!
“你幹什麼?!”季雲初驚怒交加,伸手欲奪。
我比他更快一步,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將沉重的車門甩上!
“砰——!”
震耳欲聾的關門聲,隔絕了他那張因憤怒而猙獰的臉,也隔絕了我八年青春裏所有的癡心妄想。
回到那個曾經被我稱之為“家”的冰冷公寓,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那張滾燙的內存卡插入電腦。高清屏幕上,立刻清晰地回放出剛才在車庫內發生的一切:合歡的撩撥,季雲初的急不可耐......鐵證如山。
我麵無表情地截取了其中最具有衝擊力的幾幀畫麵,指尖在鍵盤上敲擊,將圖片和一句冰冷的話發送到公司最高級別的“核心管理層”群:
「各位,工作時間請注意職業操守與基本體麵。嚴禁進行任何與工作無關、有違公序良俗的私人行為。違者,依據公司規章,即刻開除。@季雲初 @合歡」
發送成功。
幾乎在信息送達的瞬間,大門被粗暴地撞開。
“葉風眠!你他媽瘋了?!”季雲初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衝進來,鑰匙串被他狠狠砸向我,金屬的棱角擦過我的手臂,帶來一陣刺痛。他身後跟著故作委屈、眼眶微紅的合歡。
“我們隻是在討論定製賽車座椅的細節!調整人體工學角度!這麼點技術交流你他媽也敢往老板群裏發?!你想害死我嗎?!”季雲初指著我的鼻子,氣得渾身發抖,“用你那豬腦子想想!我被開了,你這個靠我吃飯的經紀人喝西北風去?我倒了黴,你能好過?!”
合歡適時地上前,柔弱無骨的手輕輕拍撫著季雲初的後背,一言不發,但那雙望向我的眼睛裏,得意幾乎要溢出來。
我沉默地站著,像一個局外人,冷眼看著他們的表演。
見我不回應,季雲初的怒火無處發泄,猛地將玄關櫃上那隻昂貴的青瓷花瓶掃落在地!
“嘩啦——!” 清脆的碎裂聲如同喪鐘。
“不可理喻!”他低吼一聲,半摟著合歡,像保護什麼稀世珍寶,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巨大的關門聲在空蕩的房間裏回蕩。我彎腰,撿起他扔在地上的鑰匙,看也沒看,像丟棄垃圾一樣,隨手拋進旁邊的垃圾桶。
轉身走進臥室。
這個房間,曾承載過我多少卑微的期待。如今,空氣裏似乎還殘留著陌生的香水味和情欲的氣息,令人窒息。我拉開衣櫃,裏麵屬於我的衣物少得可憐。八年相識,兩年婚姻,我像個寄居者。
我和季雲初,相識於微末。前六年,我是他初入賽車圈時仰望的上司,一手發掘了他,給了他資源和機會。後兩年,我辭去高薪職位,成為他專屬的賽車經紀人,同時也成為了他的妻子。
這樁婚姻,始於一場可笑的交易。他的家族給他下了最後通牒:要麼結婚安定下來,要麼放棄賽車夢想,滾回老家種地。他走投無路,找到了我,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讓我“幫幫他”。那時,我對他尚存一絲好感,也天真地以為,共同的行業背景會讓我們的婚姻水到渠成。
新婚之夜,他穿著睡衣站在床邊,眼神疏離得像看一個陌生人:“葉風眠,跟曾經的上司躺在一張床上,我實在很難有感覺。我們都冷靜一段時間吧。”
這一“冷靜”,就是整整七百三十個日夜。他對我越來越冷淡,工作上的要求卻愈發苛刻無理,仿佛我欠了他幾輩子都還不清的債。他堅決拒絕在同事麵前公開我們的關係,理由冠冕堂皇:“公開了,大家隻會覺得我的成績都是靠你這個前上司老婆得來的!你想毀掉我的前程嗎?”
直到兩個月前,合歡以助理的身份入職。她年輕、活潑、會撒嬌。季雲初那座萬年冰山般的臉上,終於出現了融化的跡象。但隨之而來的,是他對我變本加厲的厭惡。一點小事就能引爆他的怒火,將我貶低得一無是處。
“葉風眠,你為什麼非得占著我老婆這個位置?因為你,我錯過了多少本該擁有的幸福你知道嗎?”他曾這樣質問我,眼神裏的厭棄像刀子。
最初,我陷入深深的內耗。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是不是我太強勢?是不是我忙於工作忽略了他?自責和痛苦幾乎將我吞噬,連經紀人的本職工作都變得難以維係。
直到今天,車庫裏的那一幕,像一盆冰水混合著汽油,兜頭澆下,然後被那撕碎的合同點燃!我終於徹底明白,腐爛的從來不是我,是那顆早就變質的心!
迅速將僅有的幾件私人衣物和重要證件塞進行李箱,我拖著箱子,像逃離瘟疫現場一樣,馬不停蹄地離開了這個散發著糜爛氣息的牢籠。
回到婚前用自己積蓄全款買下的臨湖別墅,我放了一缸滾燙的水,將自己徹底沉入水中。滾燙包裹著冰冷的身軀,眼淚終於無聲地滑落,混入水中消失不見。這一夜,是祭奠,也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