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齊之以為要被自己的力量反噬時,一股冰涼滑膩的觸感纏上他的脖頸。
蝕光?
那魚頭人腿怪物並未被血光摧毀,反而借著爆炸的衝擊撲到了他身上。
雙腿死死絞住他的腰腹,魚頭上那雙怨毒的豎瞳,正貪婪地盯著他血流如注的右眼,布滿獠牙的口器大張,腥風撲麵——
嗡!
千鈞一發之際,江齊之右眼深處,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悸動。
並非攻擊,而是一種呼喚。
一股無形的精神波,混著血腥氣,撞進了蝕光混亂的意識核心。
“嗚…”
蝕光纏繞的動作猛地一僵,眼裏的怨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孩童驚醒的茫然與痛苦。
它發出一聲近乎嗚咽的短促嘶鳴,龐大的身軀顫抖起來。
雙腿的鱗片飛速剝落、融化。
猙獰的魚頭迅速萎縮變形,覆蓋在上麵的骨刺和角質層軟化消失。
短短數息,那恐怖的人腿魚頭怪物徹底消失,變回了那條僅有指長、通體銀灰的小魚。
它癱在江齊之被血染紅的胸口,小小的身體微微起伏,鱗片邊緣殘留的幽綠光芒黯淡。
江齊之劇烈喘息,虛脫感席卷全身。
他下意識地想推開這差點要了自己命的東西,指尖剛觸及魚身——
小魚卻像是找到了歸宿,奮力擺尾,掙紮著拱進他敞開的衣襟。
它緊緊貼著他,緊挨著心臟的位置,蜷縮成一個小團子。
奇怪的是,小魚的接觸撫平了江齊之靈魂的驚悸與右眼的灼痛。
更讓他震驚的是,小魚身上那些分泌出來可以腐蝕地板的劇毒黏液,一接觸到他的皮膚,就像水滴進海綿,瞬間被吸收殆盡,無半分痛楚。
“咳咳…”走廊盡頭傳來壓抑的咳嗽。
顧組長從精神共鳴室的門洞中踉蹌走出,他半邊作戰服焦黑破損,裸露的臂膀上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被一種冰藍色的能量封住,阻止著黑色汙染物質的蔓延。
他手中的短棍已斷成兩截,出來的第一時間就看到靠在牆邊的江齊之。
“還活著?”顧組長的聲音沙啞,帶著審視,“剛才那道光…是你的眼睛?”
劉長俊帶著幾個驚魂未定的研究員也從其他安全通道衝了過來,看到江齊之渾身是血的模樣和地上殘留的腐蝕痕跡,臉色煞白。
“齊之!你怎麼樣?許青他…”劉長俊聲音發顫。
江齊之在顧組長極具壓迫感的目光下,強迫自己冷靜。
他撐著牆壁慢慢站起。
他緩緩搖頭,聲音因脫力而沙啞:“許青…沒了。那個黑袍人…捏碎了他意識裏的東西…他徹底…變成了怪物,然後…炸開了。”
他刻意將蝕光最後的異變和攻擊模糊處理,將能量對撞引發的爆炸全部歸咎於無麵怪物最後的自毀和黑袍人的介入。
“黑袍人?”顧組長眼神陡然一寒,“什麼樣子?”
“看不清臉,全身裹在黑色兜帽長袍裏…一隻手帶著戰術手套,能幹擾精神鏈接…”江齊之描述著,刻意避開黑袍人對自己和小魚的特別關注。
“他好像…是衝著那個‘無麵者’來的。他說…‘剝離殘質及寄生體’。”
“靈塵反應…剝離殘質…”劉長俊喃喃自語,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難道是‘清道夫’?那些遊離在體係外的清道夫也盯上這裏了?”
顧組長沒有追問江齊之右眼爆發的紅光。
他走到精神共鳴室門口,看向裏麵的汙穢和幾個陷入瘋狂、互相撕咬的研究員,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收容失效,無麵者殘質汙染擴散,清道夫介入…這次損失大了!”他猛地轉頭,目光看向江齊之。
“你的評估報告需要重寫!現在,立刻!去醫療室處理傷口,然後寫一份詳細的事件報告!每一個細節!尤其是那個黑袍人和…你最後看到、感受到的一切!”他刻意在“感受”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消毒水氣味彌漫在醫療室。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小心翼翼地為江齊之清洗右眼周圍幹涸的血跡和皮膚上細小的灼傷。
“奇怪…”醫生一邊操作,一邊低聲嘀咕,“除了撞擊的淤傷和輕微能量灼傷,沒有檢測到外源性毒素殘留。”
“按理說那種程度的能量對衝和汙染環境…真是命大。”
江齊之閉著眼,感受著衣襟內小魚的微微起伏。
當醫生的鑷子無意中靠近他胸口時,衣襟內的小魚似乎受到了驚擾,鱗片下的幽光應激性地一閃而逝,一縷微不可查的毒息逸散出來。
醫生毫無察覺,但江齊之皮膚上卻傳來一絲細微的麻癢,那東西又被他吸收了。
果然,隻有他免疫蝕光的毒。
這是將他們綁定在了一起。
傷口處理完畢,江齊之被帶到一間狹小的隔離觀察室。
門關上,隔絕了外界。
他拿出研究所提供的電子板,開始“撰寫”那份充滿謊言和省略的報告。
他詳盡描述了黑袍人的出現、手段和對許青意識核心的打擊,突出了無麵怪物最後的異變和爆炸。
對於蝕光的異變,他輕描淡寫地解釋為“在怪物自爆的能量衝擊下,我的寵物魚受到刺激產生了短暫形態變化和攻擊性,很快力竭恢複原狀”。
關於自己右眼的血光,則歸結為“生死關頭精神波動引發的能量爆發,具體原理不明”。
報告發出後,回應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研究所顯然在處理棘手的汙染善後。
直到傍晚,隔離室的門才被打開,門口站著神情疲憊的劉長俊。
“報告看了。”劉長俊的聲音聽不出情緒,“顧組長那邊壓力很大…這次事件定性為高危收容物失控及清道夫介入,你的責任…暫時被壓下了。”
他走進來,目光落在江齊之的臉上,帶著探究。
“你最後爆發的那種力量…很危險,也很不穩定。研究所需要評估你的潛在風險,也需要…更多的實戰數據來定位你的價值。”
江齊之的心微微提起。
劉長俊點開電子板,投影出一份加密檔案:“有個緊急外勤任務,評級C,單人執行。地點是西郊‘安寧墓園’。最近一周,墓園夜間頻繁出現‘鬼打牆’現象,至少三名守夜人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