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個穿著黑色兜帽長袍的身影，正悄然出現在精神共鳴引導室的門口。

兜帽的陰影遮住了來者的麵容，隻能看到兜帽下方緊抿的嘴唇和下巴。

一隻戴著黑色戰術手套的手，正虛按在半空中，指尖繚繞著某種奇異物性波動的灰白色光暈。

正是這光暈幹擾了精神鏈接。

黑袍人無視了室內混亂的場景和遠處顧組長與無麵怪物激烈碰撞發出的聲響。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江齊之本人。

冰冷、審視、不帶一絲人類情感，像是在觀察實驗器皿裏的標本。

更讓江齊之遍體生寒的是，就在看清這黑袍人的瞬間，他右眼的詭異視野麵板，竟不受控製地劇烈閃爍起來，如同信號不良的屏幕，最終猛地跳出一行從未見過的警告：

【？？？】：高純度‘靈塵’反應！未知汙染源！危險！極度危險！

幾乎同時，走廊另一端，被他強行釘在牆上、尾部依然插著蛛絲長矛的“蝕光”〈小魚〉，仿佛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刺激，在黑袍人出現的瞬間，那雙魚眼猛地鎖定了那個不速之客。

它停止了掙紮，身體上的幽綠光芒急促地明滅著，像是壞掉的霓虹燈。

緊接著，一個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變化發生了。

“蝕光”那被蛛矛釘穿的身軀末端，伴隨著撕裂聲和蠕動的粘液，猛然向內收縮、塑形。

僅僅幾秒鐘，那原本流線型的魚尾竟在蠕動中，硬生生變成了兩條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比例完美，卻覆蓋著閃著幽綠光點的鱗片紋理的人類雙腿。

那雙腿的皮膚呈現出半透明的質感，能看到血管脈絡。

它被蛛絲貫穿的傷口處不斷有粘液滴落，腐蝕著地麵。

一個沒有軀幹、沒有手臂、隻有一個帶著怨毒表情的詭異魚頭，和兩條充滿非人美感的蒼白人類雙腿的......怪物！

江齊之的大腦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幾乎凍結。

看著那雙懸浮的、非人的腿，一個恐怖至極的念頭在他腦海裏打轉，讓他幾乎窒息。

許青要徹底變成怪物了！

而“蝕光”......正在向著它認為最強大的形態——人類？——進化？

就在這個驚悚的念頭產生的瞬間，那個強行介入精神鏈接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是直接鑽入他的意識。

“能量鏈接錯誤，強行剝離！目標：‘無麵者’殘質及寄生體。”黑袍人虛按在半空的手驟然握緊。

“哢嚓——！”

那個在許青精神世界裏，由無數痛苦記憶支撐的燃燒邪麵，在黑袍人握緊拳頭的刹那，轟然破碎。

構成那張邪麵的無數尖叫人臉、扭曲火焰，瞬間化作燃燒著黑焰的碎片。

這狂暴的能量爆發並非淨化，而是粗暴的毀滅和......掠奪。

但同時，這股毀滅性的力量也徹底撕裂了江齊之與許青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精神鏈。

“噗——！”

現實中，江齊之如遭重擊，喉嚨一甜，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意識海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精神鏈接被強製中斷的反噬幾乎撕裂了他的靈魂。

他“看”到，許青意識深處最後那點微弱的光芒，就像燃盡的燭芯......徹底熄滅了。

“不！！！”江齊之發出悲鳴，充滿了絕望與無力。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許青精神世界裏那點屬於“人”的微光，熄滅了。

那痛苦和絕望的囈語，在他意識脫離的最後一瞬，隻剩下一片死寂。

嗡——轟隆隆！！

幾乎在江齊之精神鏈接被強行剝離的同時，精神共鳴引導室內，那龐大的無麵怪物突變體，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悲鳴，也開始了最後的異變。

它的身軀瞬間失去了所有支撐結構，不再是之前可控的變化，而是如同失去地基的沙堡，轟然潰散。

但這潰散不是死亡，更像是一種......解構。

黑色汙穢在幾個呼吸間覆蓋了整個共鳴室的穹頂。

無數張痛苦、麻木、憤怒、或喜或悲的扭曲人臉，時隱時現，仿佛將許青和他吞噬過的所有人臉麵具的痛苦記憶，化作了一片永不瞑目的怨雲。

那裏麵不再有許青的存在感，隻有被詛咒汙染的“無麵者”殘質。

“啊——！” 室內僅存的幾個研究員首當其衝，身體劇烈顫抖，七竅開始滲出黑血，眼神瞬間變得渾濁混亂，發出無意識的嘶吼，攻擊著周圍的儀器和彼此。

精神汙染開始了。

顧組長的怒吼和刀的破空聲戛然而止，藍光被這片的黑色汙穢濃雲逼退、吞噬。

顯然，突變形態的轉換讓他陷入了苦戰。

噗嗤！

另一邊，精神鏈接反噬加上這狂暴的精神汙染衝擊波雙重打擊。

江齊之再也支撐不住，手中的蛛絲長矛徹底斷裂、消散。

“嗷！！”

尾部獲得自由的“蝕光”，那由魚頭、魚眼和詭異人腿組成的身軀，失去了束縛，猛地發出一聲混雜著狂喜與怨毒的尖嘯。

那人腿輕盈地向地麵點了一下，整個身體帶著怨念，化作一道流光，不逃向遠處，而是......直撲半跪在地的江齊之。

它進化後的雙眼，死死盯住江齊之的右眼，它要吞了那個眼睛。

“該死！”顧組長怒吼的聲音從共鳴室的黑色濃雲中傳來，帶著怒意和痛楚， 顯然他自身也遇到了麻煩。

江齊之瞳孔驟縮，蝕光速度太快。

他精神力枯竭，身體因反噬和衝擊而僵硬遲鈍，那詭異的魚臉在視線裏急劇放大，怨毒的眼神和布滿獠牙的口器清晰可見。

右眼深處，被吞噬的詭異眼球仿佛感受到了威脅，在本能的驅動下劇烈悸動。

一股帶著強烈求生欲的狂暴能量不受控製地試圖湧出。

要阻止蝕光的吞噬，隻能用自己的力量攻擊、攔截它。

江齊之瞬間明白了顧組長那聲“斷臂自保”的含義，犧牲部分身體器官，釋放全部力量自保。

他根本來不及多想！

江齊之血灌瞳仁，放棄了所有防守的念頭，將最後的、全部的精神和意誌，瘋狂灌入右眼那躁動欲出的能量中。

目標，不是自己的手臂，而是迎麵撲來的蝕光。

“滾開！！！”他發出歇斯底裏的咆哮，右眼瞬間爆發出血光。

一道血色光柱，悍然從他右眼噴射而出，正麵轟向撲麵而來的蝕光。

轟！！！

刺目的血光與蝕光身上爆發的翠綠幽芒在半空中猛烈對撞。

巨大的能量衝擊波將走廊的金屬牆壁撕裂、卷曲。

無數的儀器碎片和火光四射。

江齊之整個人被這能量掀飛出去，撞在牆上，口中鮮血狂噴。

而蝕光也在這一記攻擊下，發出一聲痛苦的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