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上去爸媽城市的火車時,我把奶奶塞的煮雞蛋揣在懷裏,蛋殼被體溫焐得溫熱。
出站口看到陳婉時,她穿了件我從沒見過的長裙。
她笑著朝我揮手,伸手就來接我手裏的布包,那是我第一次被她主動碰行李。
“悅兒瘦了,肯定是奶奶沒給你做好吃的。”
她拉著我的手腕往小區走,語氣熱絡得像在哄李小寶。
“媽給你燉了排骨湯,還買了你愛吃的草莓,專門挑的大的。”
出租屋比我想的大,兩室一廳,我的房間居然擺了張新床,枕頭套是粉色的。
李斌也難得的和氣,吃飯時不停往我碗裏夾排骨:“多吃點,在老家受苦了。”
我扒著米飯,壓住內心的怪異感。
李小寶不在家,他們說送他去鄉下外婆家暫住。
可他們總輪流出門,問起就說“要去工作”,每次回來都帶著醫院的消毒水味。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周。
那天晚上我剛寫完作業,陳婉突然推門進來,眼眶通紅,手裏攥著張皺巴巴的照片。
是我在老家見過的那張,阿明笑得露著豁牙。
“悅兒,媽對不起你。”
她突然跪坐在我麵前,手死死抓著我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肉裏。
“這些年媽不是不愛你,是不敢......阿明走的時候,媽快瘋了,才把氣撒在你身上。”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說這些年帶著李小寶有多難,說李斌打工累得腰都直不起來,說他們其實一直惦記我。
最後她猛地抬起頭,眼裏的淚還掛著,卻透著股我從沒見過的急切。
“悅兒,媽求你了......小寶他病了,是罕見的溶血性貧血,醫生說要親緣捐獻骨髓。”
“爸媽的配型都不成功,隻有你,隻有你是他親姐姐,隻有你能救他!”
她抓著我的手往胸口按,那裏隔著衣服,能摸到她劇烈的心跳。
“你就當可憐可憐媽,可憐可憐小寶,他才四歲啊!”
“隻要你救他,以後爸媽什麼都給你,帶你一起過,再也不把你丟在老家了!”
我盯著她通紅的眼睛,突然想起她指著爸爸罵“丫頭片子克死阿明”的樣子。
想起她剝糖給李小寶,路過我時連餘光都不掃的樣子。
想起她讓我初中畢業就去打工時,那理所當然的語氣。
懷裏的溫熱早散了,隻剩心口那塊地方,像被火車碾過似的,又空又疼。
原來這一周的排骨湯和粉色枕頭,從來都不是“補償”,是給“救命工具”的投喂。
我抽回手,指尖冰涼。
“骨髓捐獻,要先做配型吧?”
陳婉以為我鬆了口,立馬點頭,眼淚掉得更凶。
“明天就去醫院!媽已經約好了醫生,隻要配型成功,咱們馬上做手術!”
我看著她急切的樣子,突然笑了。
原來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從“克死哥哥的災星”,變成了“救弟弟的藥”。
從來沒有一秒,是“李悅”自己。
“好,我答應你。”
“但我有一個要求,我要和你們斷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