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兵部尚書滿頭大汗地翻找著,不想旁邊突然傳來一聲蒼老的歎息。
一位頭發花白、已經告老還鄉,今日隻是回來交接舊務的老將軍,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老臣林嘯,參見陛下。”
蕭玄策抬眼,認出這是我父親當年的副將,林將軍。
他臉上閃過一絲不耐。
“林將軍免禮,你不在家頤養天年,來此作甚?”
林將軍渾濁的眼睛直直地看著蕭玄策,眼神複雜,有悲憫,有痛心,欲言又止。
“陛下......您又何苦......再去打擾那些忠魂的安寧呢?”
蕭玄策的眉頭立刻擰了起來。
“林將軍有話直說,不必在朕麵前吞吞吐吐。”
林將軍長歎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陛下,您要找的淮安將軍,他......他和他麾下的三千親兵,早已是沙場上的一縷英魂了。”
“他們,都是為國盡忠的英雄啊!”
蕭玄策聞言,瞳孔猛地一縮,手裏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
他厲聲嗬斥:“一派胡言!”
“蘇相月前才上奏,說慕淮安在雁門關屢立戰功,擊退蠻族數次來犯,護我大晏邊疆安穩!”
“怎麼到你嘴裏,就成了英魂?”
林將軍搖了搖頭,老臉上滿是譏諷與悲涼。
“戰功?嗬嗬,怕不是用死人的名字,寫的戰功吧。”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親自查閱,五年前雁門關那場血戰的絕密軍報。”
“那裏,有您想知道的一切。”
蕭玄策心頭巨震。
那股不祥的預感,如同一隻冰冷的手,再次攥住了他的心臟。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什麼人蒙蔽了雙眼。
他強作鎮定,揮手讓林將軍退下,心中卻已是驚濤駭浪。
他死死盯著檔案庫的最深處,那個上了三重玄鐵鎖的房間。
那裏存放的,是整個大晏王朝最高等級的軍事情報,沒有他的親筆手諭,任何人,哪怕是當朝宰相,也無權調閱。
他第一次,對權傾朝野的蘇家,產生了懷疑。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如藤蔓般瘋長,纏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開鎖!”
蕭玄策的聲音,在寂靜的檔案庫裏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兵部尚書和幾名侍衛手忙腳亂地取來鑰匙,一層層打開了那扇塵封已久的玄鐵門。
一股陳腐的黴味撲麵而來。
我跟著他走進去,看著他徑直走向角落裏一個同樣由玄鐵打造的箱子。
箱子上,貼著雁門關三個字的封條。
封條的顏色早已暗淡,落滿了灰塵。
當箱子被打開,一份用油布層層包裹的卷宗,呈現在他眼前。
他顫抖著手,解開油布。
裏麵,是一份殘破不堪的軍報。
紙張泛黃,邊緣破損,上麵浸染著大片大片早已幹涸的、暗紅色的血跡。
那血跡,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一場慘烈的戰役。
軍報上的字跡,是我哥哥慕淮安那熟悉的筆跡,龍飛鳳舞,力透紙背。
但此刻,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狠狠紮在蕭玄策的眼睛裏。
軍報上赫然記錄著:
【大晏啟元五年秋,皇後慕氏薨逝消息傳至雁門關,鎮北軍少將軍慕淮安悲憤交加,為報國恨家仇,親率三千親兵奇襲蠻族王庭,以身殉國,全軍覆沒,無一生還。】
【願吾皇,得此良機,發兵北上,蕩平蠻夷,揚我國威!臣慕淮安,絕筆。】
蕭玄策如遭雷擊,整個人晃了晃,踉蹌著向後退了兩步,撞在身後的書架上。
“不......不可能......朕的皇後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