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課的時候,囡囡把拖在身後的長辮子拽到前頭來,牢牢握在手中,繞著教學樓走。韋斯利私立高中位於華人密集彙聚的帕薩蒂納,校內半數以上都是亞洲麵孔。然而這一張張同文同種的麵孔從眼前閃過去,卻和那些藍眼睛、高鼻梁的異國麵孔一樣陌生,目光也沒有半點交集。
不過,這並沒有讓囡囡感到不悅,她自有她的小樂子。教學樓的後側有一長排斑駁的紅磚柱子,柱子之間安著及膝高的石造長椅。囡囡在轉角處的一條長椅上側身坐了,身子倚著後方的紅磚柱,拿了一本口袋書出來。不過,口袋書不過是她的道具,她並沒有認真在看。她的眼光不時飄向草坪上的一株金葉山梅。不一會兒,七八個中國女孩就聚集到了嫩黃摻綠的山梅樹底下,同往常一樣圍坐著,旁若無人地大聲說笑起來。
她看到自己同往常很不一樣,拽著長辮子扭扭捏捏地靠了過去,就像靠近磁極的一粒鐵粉,等到距離足夠近的時候,她身子不由得自己的被吸到了她們中間。她們圍在她的周圍,七嘴八舌地嬉笑著:“終於進來啦!心裏早就等著這一天了吧!”
囡囡笑得愈發靦腆了。
“既然來了,害什麼羞啊!”一個留著金色厚劉海的女孩大聲說。
“害羞是好事啊,證明她約莫知道入門的規矩。” 另一個眼睛上貼著卷翹長假睫毛的女孩說。
“既然知道,還不快快照了規矩來。”
囡囡在走廊的石椅上近距離觀察了這麼久,當然知道這群閨蜜每天都吐出怎樣的象牙來。因為周圍來來往往的亞洲麵孔,指不定就有幾個長著中文耳朵,她們就發明了一套代碼,叫這個圈子以外的中文耳朵即便聽了,也解不了碼。比方說,女人的三點,上麵兩點她們稱為蛋包,下麵一點,她們稱為蛤蜊。
於是囡囡說道:“沒有什麼啦。就是昨天有個鼠類來跟我搭話。”
女孩們大笑起來。“蠻上道的嘛,還在那邊偷偷學了不少。那是土撥鼠,還是袋鼠?”
囡囡知道土撥鼠是靠自己本事來美的移民第一代,這樣的人通常都非常忙碌,有的甚至還是非法“黑”人,他們每天都要辛勞挖土,好給自己在新大陸上安一個窩。除了忙於建立自己的土撥鼠洞,還要開鑿密密麻麻的複雜通道,四通八達,方便他們的親屬可以來依靠他們,成為下一波的移民。而袋鼠,則是躲在父母錢袋子裏的富家子弟,這個群體與隻管低頭挖洞的土撥鼠們迥然相異:出行開名車,全身著名牌,在性方麵的豐富程度隻怕超過美麗國的當地人。女孩們如果選擇前者,難免要跟著土撥鼠一起過著挖洋土吃洋土的辛苦生活;選擇後者,那可要有心理準備忍受男子在情感方麵的豐富多彩。
想著“閨蜜”還在歐皇維護係統,囡囡回道:“該是個土撥鼠吧。”
厚劉海感歎:“呦!有誌氣嘛!”她伸手拍了拍囡囡的肩膀,“這一身肌肉沒白長。”
長睫毛說:“到什麼階段了?喝到蛋包湯,還是蛤蜊湯?”其他女孩嬉笑起來。
旁邊一女孩說:“人家剛剛說了,才來搭訕。”
長睫毛說:“難說。不一定,有人喜歡點蛤蜊湯當開胃前湯!”
這下女孩們笑翻了。“然後哪?”
“沒有了。”
“就這樣?沒了?你沒同男人說過話嗎?這也算一個事?”
“該不會還是處女吧?”
女孩們哄然大笑,囡囡從她的白日夢中醒過來。隻見自己依然坐在石椅上,石頭的涼氣一路透上來,即便是大中午的時候,也連打了兩個噴嚏。女孩們望著與她相反的方向。
厚劉海說:“你們聽說了我們這兒轉來一個新同學嗎?剛從內地出來的。”
長睫毛說:“我見過了,還見到了她媽。一看就是,你們知道的。”
其他女孩都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那樣的長得靈光是不用說的。但是我的老天,不曉得什麼鄉巴佬暴發戶。買了附近那個bling bling的新建房,新得好像從流水線剛剛掉下來的一樣。”囡囡想,長睫毛這點她倒挺認同,她也最受不了沒文化的暴發戶。
“哪兒?”厚劉海問。
“你站起來,往那頭看,就可以看得到了。”囡囡幾乎也快站起來了,因為她覺得在精神上,她已經同樹下的女孩們在同一個圈子裏了。
“我看到了一個四四方方、傻不愣登的,就是那個?”厚劉海說。
“你還看得到其他間嗎?那就是了唄!總價兩百萬,全額現金交易。”長睫毛的頭被重重巴了一下。出手的女孩看上去要比其他女孩高大成熟一些。“你真了不起。人家不過第一天來上學,家底就被你翻了一個遍。”
長睫毛一陣狂眨,囡囡可以聽見睫毛扇起來的風,呼哧呼哧的響。“我其實也沒閑工夫去翻人家的家底。誰讓我娘是帕薩蒂納地產中介一姐哪!她媽媽看房的時候,可著勁地跟我們家一姐攀關係,什麼她阿姨的堂妹和我娘是同學這種話也說得出。一聽說,我也在這間高中就讀,更是纏著我娘,整天問,我都去學了哪些才藝,在哪裏補習,大洛杉磯地區有什麼好吃的,有什麼好玩的,她女兒也樣樣都要。”
“是嗎?那把你嫌得要死的短尾袋鼠,賞她?”眾女孩聽了露齒大笑,甚至還有人把嘴裏的咬碎的玉米洋芋片噴到了草地上。
剛剛那個高大女孩,行事模樣頗有一點大姐大模樣的,瞄了長睫毛一眼,正色問道:“她老爸在交屋的時候有沒有出現?讓你娘去問一問,她爸是做什麼的。我們不要跟外麵女人的孩子一起玩。”
其他的女孩聽了,都像嗑了藥似的死命點頭。
囡囡開始腦補女孩們如何在背後議論她,那個辮子長及膝蓋的怪女孩,她的生母不是外麵的女人,但是她現在和“入室”的外麵女人住在一起,生在那樣的畸形家庭一定很渴望男子吧,就像吃了毒蘋果的白雪公主一樣期待著男人的拯救,不管男人是不是王子,哪怕是土撥鼠國的撥土王子也成⋯⋯想象中的聲音愈來愈來響亮,囡囡不得不捂住耳朵,但是捂住耳朵也沒用,那些聲音好像長出了翅膀,四處飛舞,很快滿校園的人都知道了,並迅速擴及校外,甚至連在巷弄裏晃蕩的藍孔雀們也聽說了,它們遇見囡囡的時候,張開的尾屏上顯現出了一行行一列列爆笑的變形的臉。
囡囡尷尬得再也坐不住了,“呼嚕”一聲站起來。卻聽見她們壓著聲音說道:“小心。她過來了。低頭。別朝她那頭看。”
囡囡想回頭說:“誰要過去你們那裏!”,抬頭卻看到一張生麵孔好像迷失了方向似的,朝這邊傻愣愣地晃過來。那是囡囡第一回見到雨寒。鼻尖挺挺耳朵翹翹,讓囡囡想起了抱著樹幹聞聞嗅嗅尋找榛果的鬆鼠,心下好笑,正欲前去招呼,上課鈴響了起來。
歐皇設計所在的建築物占地近萬平米,外觀呈凹字型,三麵環行建築物的凹陷處是有一座精致的東方花園,深綠色林子圍邊,正中央有一顆嫩綠婆娑的芭蕉,竹子和芭蕉之間有高高低低的各色植栽。凹字兩側、正對馬路的牆麵皆是玻璃的,三麵玻璃牆內側,擺放著不同衣著風格的模特,左邊是一九二O年代的上海風,右邊是十二世紀的古典巴黎風,正對著外頭的則是美式荒誕風。這東西合璧的裝飾風格與內庭植栽,叫這所師生口中的私塾氣派十足,完全具備了一所服裝設計大學的雛形。
經營者呂校長原本在東方明珠的上海市郊區坐擁一所三千多學生的私立服裝設計學校。別人來美國買豪宅,建企業,呂校長卻隻對辦學情有獨鐘。一方麵,國內大學為國外的研究生院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生源,另一方麵,國內近四十年崛起的消費金字塔讓時裝業者賺得盆滿缽滿,隻要有資金,還怕找不到炙手可熱的師資?隻等政府的一紙公文,藏在凹字型角落的匾額就會高高掛起來,一所由中方獨資的設計大學就平地而起一飛衝天。
目前,雖然那個燙金匾額暫且連同呂校長的野心一同韜光養晦,但也不影響歐皇的經營規模。這家位於洛杉磯華人區的補習學校可說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應與服裝設計相關的專業,隻怕你想不到,不怕這兒找不到。一方麵請了活躍在洛城時裝界一線的設計師兼任教職,另一方麵,某些稀缺的專業由國內名師在線授課。
雖然注冊的學員也不過三四十人,課程差異卻極大,校方有資本有實力,針對每位學生的個人需求,提供了完全客製化的教程。所以這裏所謂的“同學”,同的不過是在一座建築物裏,很少在同一間教室上課,再因為各自上課的時間不同,在走道上遇見的機會有極低。而且即便是在走道上,來這兒走動的多半是未來的設計師,走路時眼睛多半看著天花板,隻差眉毛沒從後腦勺滑下去,個個都驕傲冷漠得隻比立在前頭玻璃後方的人台多一口氣。
盡管囡囡在私立高中進不了閨蜜圈,隻能在隔著一點距離的地方聽一點小話,但一走進歐皇氣勢也迥然不同,因為呂校長與郝家多年的交情讓她受到特別的關照,另一方麵小小年紀的她已經在少年組和青少年組洛城的設計賽中數次得到大獎,也讓她從心底湧起一股自信,臉上泛著冷傲,不多不少的僅比比人台多一口氣。
但是今日囡囡把頭頸之間的角度做了一個微調整,隱隱覺得,如果萬一“閨蜜”來修電腦的話,太過高傲就會遇而不見了。不想才一個小小的微調,立即就有一組人物進入了她的視野:走在前頭的是穿了淺米色寬鬆衣物的女孩,在後腦勺偏上的地方綁了一個髻,上半的頭發抓在髻裏,下半的頭發披散到肩膀上,顯得溜肩俏腰,身材長䠷。旁邊的男子也是年輕的學生模樣,背著磚頭厚的設計書,拎著卷成長軸的設計稿,書童般跟在女孩後頭。
囡囡在心裏輕輕地呸了一下那個女孩!是有多嬌貴,又沒斷手斷腳的,要別人幫忙背書包,拿設計稿,做輕做狂的蹄子!這時走廊盡頭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她唬得恨不能趕快找一個洞鑽進去,唯恐慢了一步就會出現一個男子,衝著她的臉大叫“我就是閨蜜”。她腳底生了風似的,一路往前溜。到了常用的那間教室前,莉薩老師從室內的玻璃窗戶看到了囡囡,便起身把門拉開一條縫,囡囡立即如同一道壓扁了的光束,咻的一下就被吸了進去。
莉薩老師一邊聽著囡囡今日的上課錄音,一邊用中文解釋給她聽。中間休息時,又拿出切好的水果遞給囡囡。囡囡挑了兩塊,吃完覺得手上有些甜膩,卻又不想出去教室外頭。突然想起了,陳媛放在她書包側袋的消毒濕紙巾,便抽了出來,也遞了一張給了莉薩。
莉薩說了聲謝謝,看著囡囡落在紙巾上的唇膏印,又看了看囡囡,說道:“怪道我覺得今天與平常不一樣,原來是用了口紅。這個鬱金紅倒十分襯你的膚色。想不到,我們囡囡一夕之間變成大姑娘了。還記得兩三年前,剛開學那會,呂校長有一天對我說,要分派給我一個新學生,一位武將之後。”
“校長說的‘武將’應該是我外公,不是我爸爸。”
“是嘛!我當時看你媽媽那麼秀氣,女人中的女人,我還猜想一定爸爸是名滿天下的武將軍。今日才知原來是隔代相傳,這英姿颯爽承自外公。”
“老師,你說陳媛是‘女人中的女人’,莫非覺得我是‘女人中的男人’?”
“老師沒那個意思。我就是說,時間一晃就過了!頭回見麵時生嫩茁壯的模樣還曆曆在目,你卻已經出落成一個嬌羞的大姑娘了。”
“老師向來待我最好。我等下回去跟陳媛說,我們不要搬家。”
“啊?你們要搬家?老師原本想著,幾個月後,你若順利去了歐洲,老師一定會非常掛念的。沒想到,現在就要搬家?”
“不搬!”囡囡說這兩個字,就像用石頭撂下石頭似的,話音鏗鏗鏘鏘地鑿在桌子上。
陳媛來私塾時,囡囡一聽見簡訊的聲音,立即就溜出校門。她滑進副駕位置,順手重重帶上了車門。心想,哇,這下安全了,不會有人突然冒出來自報“閨蜜”的名了。但同時,心裏又不免覺得一絲失落。
陳媛看了囡囡一眼。“慌慌張張地做什麼。”
“沒事。開車。”囡囡說。
囡囡覺得今日陳媛的車子有點奇怪。東看看西看看,也沒發現什麼。過了一會,才醒悟過來陳媛過去總愛聽1300洛杉磯中文電台,從學校一上車就好像跨了一個國界似的。但是今天陳媛卻轉到了一個當地的爵士音樂台,並隨著慢爵士的節奏,左左右右微微晃點著頭。
“什麼事這麼開心?畫指甲了?弄頭發了?”囡囡問。
“哪有空去美容院!”陳媛回說。“我去你私塾啦。”
“那還用說。我們才一起剛離開。”
“不是,我中午的時候,還去了一趟。”
“幹嗎那時候去?”
“我想你們校長通常中午用餐時間都在,我想當麵和她說,找老師來家裏給你補習的事。”
“打個電話就好了,幹嗎跑去人家學校。”
“打電話來說這種事,人家會覺得你們這些人有點錢,就是這樣,好像世界都該圍著你們轉似的。但是見麵就不一樣啦,見麵三分情嘛。結果她今天不在。一個老外,一個洋老頭戴著老花眼鏡,坐在她櫻桃木的大辦公桌前讀書。”
“哼。看到一個洋老頭,也興奮成這樣。”
“不要胡說。我一句話都沒同他說。朝他點了一下頭,就回到了車上。打電話給呂校長,原來快到畢業季,她回國張羅設計大學招生的事去了。她一接到我的電話呀,直怪我怎麼不早點打給她,害她想破頭都沒找到一個合適的代理人。”陳媛快速瞄了囡囡一眼,臉上不無得意道,“校長說,該死喲!怎麼就忘了囡囡姐!一個妥妥的代理校長。”
“矮油。差一點,我們囡囡姐就出息了。我警告你啊,不許在外頭自稱囡囡姐。”
“好好好!囡囡媽囡囡媽。你媽是到今天才知道要找一個人臨時看學校的,還這麼傷腦筋!這個人得有閑,沒事就來辦公室;還要足夠有錢,麵對每天湧進來的現金不為所動,不止學生的學費——那個有賬跑不掉的,還有買布料買剪刀買襯買尺的,都是現金支付,據說,那個印著金箔葉子的絹紗,啊呀,多少錢來的?反正我記得當時就想這東西比牛排還要貴⋯⋯”
“那個我也聽說過。比賽季的時候,學姐想做晚禮服就剪過一段。”
“嗯。除了有閑有錢之外,還得有品,若交給一個頭尖嘴滑善經營的,有了學生數據又有了老師數據,馬上跑去華人區另開一間分號。但又不能一味地呆頭呆腦,不知應對,家長啊學生啊還有政府機構啊,哪個是好應付的,個個都得罪不起。”
“你的意思就是那這個洋老頭就又有閑,又有錢,還有點品,也不呆頭呆腦!”
“啊喲!我說囡囡!你這個小腦瓜不要轉得太快喔!我可沒這麼說。”囡囡不曉得是不是燈光的關係,陳媛說這話時,額頭沁出了汗,臉上微微泛著紅光。感覺到囡囡在注視著自己,她一臉無辜地說:“是呂校長讓我有什麼事盡管和洋老頭說。我才又回去的。”
“所以,後來還是說話了嘛!我說,就是同他說一下話,你至於這樣臉紅腦熱的嘛!沒見識。”
“誰臉紅腦熱啦!我隻是想說,原本以為老外一板一眼不知變通,這個臨時的校長一定不會同意找老師來我們家的,哪知,一聽說你的名字,他竟然說,他見過你,整個歐皇,就你最有靈氣。還說,不用找別的老師了,他要親自來我們家幫你翻譯課程。”
“傀儡校長?洋老頭?他的正業是服裝設計?”
“當然不是。聽說,他之所以認識你們校長是因為比他年輕許多的前妻,是個美國出生的ABC,在模特圈混出名堂之前,常常拿著衣服去私校讓校長找人替她改,每回都是這個寵妻洋人載著妻子過去的。當然後來前妻出名了,也就不用再去修改衣服,自有商家直接送去合身的衣物。兩個人就消失了一陣。年前,這位名模跟著有錢有勢的男人跑了。留下老頭一個人傷心欲絕。名模心裏有愧,怕老頭一時想不開,尋短見,便委托校長常常過去看看老頭。校長說,名模是學校的招牌,她出席什麼場合的時候,提一下歐皇便是十分有效的廣告。她當然願意幫忙。但是她一個人在洛杉磯,總去一個單身老頭家裏,也覺得怪異。剛好,回去招生時要找一個看學校的,不如就讓老頭過來幫忙。老頭也幫了學校,校長也幫了名模。”
“洋老頭和服裝設計的關係就是他的嫩模前妻過去常常需要修改衣服?”
“但是他的英文好極了,聽說還在加州大學的某個分校,教英國文學哩。”
“不會閑時還寫個詩之類的吧!矮油!這種男人最惡心了。”
“好啦,小媽知道,你在專業方麵頂頂厲害的。不過就是偶爾英文術語一時弄不清,他若願意幫忙,我們就不必非得在這麼小的一個圈圈裏找房子。範圍一大,就有機會找一處又新又寬綠植又好的大宅子,即便臨時住著,也舒坦呀!”
“我不要。原本幫我翻譯的莉薩老師是永遠二十一(forever 21,美國品牌)的首席打版師。”
“阿呦,小祖宗。這隻是臨時的,等你們校長回來,別說永遠二十一了,要找永遠十八的打版師也不是個問題。再說,假如我們可以在附近找到新的住所,連臨時的也不用了。不過就是一個沒用到的備用方案罷了。”
“既是臨時的備用方案,那也不用和我商量,隨便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