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聲色皇帝的混亂年頭
十年後。
1840年的戰爭煙雲已消散得一幹二淨,那個奇恥大辱被時間磨砂得模模糊糊。大清國依然是大清國,依舊悠然自得地混日子。
1850年3月9日清晨,一位不滿19歲的少年黃袍加身,被簇擁著登上太和殿的皇帝禦座。朝臣百官拜伏在他的麵前,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少年皇帝奕詝……麵容清俊,看上去有些羸弱。在隆重的登基大典上,他目光迷離,四處逡巡。好不容易從群臣當中發現了他的師傅杜受田,頓時感覺有了依靠和自信,心裏踏實了許多。奕詝從4歲起就跟隨這位上書房的師傅學習孔孟之道,學習治國安邦之術,在足智多謀的杜師傅的導航下,亦步亦趨地靠近皇帝的寶座。倘若沒有杜受田的點撥,他很可能就不是現在的鹹豐皇帝,頂多封個貝勒、親王什麼的,吃喝玩樂,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鹹豐把目光從杜受田身上移開,落到一位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恭親王奕訢,他的六弟——身上。一股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他知道這位六弟精明強幹,處處比他強,深受皇阿瑪道光帝的喜愛,曾幾何時道光想把大位傳給奕訢。多虧杜師傅巧施妙計,化險為夷,才讓金燦燦的皇冠沒有旁落。
鹹豐定了定神,他明白自己已經是大清國的主宰,有杜受田等能臣良將的輔佐,護佑愛新覺羅家族的社稷江山固若金湯,一輩輩傳下去。
道光皇帝那些嬪妃們為他先後生了九個皇子,前三個皇子不幸夭折,奕詝是老四,奕訢是老六。皇五子奕誴自小就放蕩不羈,嗜酒如命,常常喝醉了,搖著大蒲扇,西仰八叉地躺在什刹海乘涼,簡直像個市井俗民,不成大器。其他的小七、小八、小九都太年幼,不堪承擔祖宗大業。自然,奕詝和奕訢成了繼成大統的競爭對手。道光爺在立儲的問題上,舉棋不定的毛病又顯露無遺。究竟淘汰哪個立哪個,道光一直在猶豫、彷徨。講老實話,他更喜歡老六一些,奕訢比他的四哥更出息:天資穎異、才氣不凡、明慧冠人,而且文武雙全,曾首創槍法“二十八式”和刀法“十八式”,深得道光賞識,親賜奕訢一柄金桃皮鞘白虹刀。相形見細的奕詝也不是沒優點,他持重賢惠,說白了就是老實巴交很聽話,性格上有點隨道光本人。
原本勝負已分、強弱已明的態勢,卻因一個人物的攪局,讓奕詝柳暗花明、轉敗為勝。這個人就是帝師杜受田。人們常說細節決定成敗,在道光立儲的事情上,體現得尤為突出。杜受田多謀深算,比奕訢的老師卓秉恬棋高一籌。有一次道光病了,召兩位皇子覲見。卓秉恬給奕訢岀了個昏招兒:難得這種機會,你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鼓勵弟子抓住機會,充分顯示安邦定國的才幹。杜受田早已料到卓秉恬會叫奕訢利用這個機會顯擺自己。他告誡奕誴說:四阿哥,你條陳時政不是六爺的對手。聽我的,你就趴地上痛哭不止,竭力表達你對父皇的孝誠。事實證明,杜受田的計策大獲成功。你想啊,老皇上也是人,病了,希望親人關懷,哪聽得了旁人的喋喋不休。而奕詝依計表現出來的孝敬,使其龍顏大悅,認定皇四子仁孝。第一局,奕詝1:0勝出。又一次,道光命眾皇子校獵南苑。這是清製規定,滿族以武力得天下,到南苑打獵,是考察皇子們習武的成果。不用說,那位政治經驗差點的卓秉恬一定囑咐奕訢拿岀平生的本事,射取的獵物越多越表明你的武功超群。而杜受田卻對奕詝密授機宜:眾阿哥到圍場之後,你任憑別人射獵,你坐著別動,千萬不要發一槍一箭。還要約束你的下屬,不可捕傷任何一種動物。等皇上問你何故時,你就說,現在正值春天,是鳥獸孕育生命的時候,我實在不忍傷其性命。再者,我不願同兄弟們爭一日之短長。我的話你要記住了,成敗在此一舉。奕詝的好處就是聽話,他果然一絲不苟地按照杜受田的教誨去做的。那天,奕訢果然逞能,打的獵物最多,見四哥默默垂著兩手不動窩,還傻乎乎地問為什麼。奕詝一句話說他身體不舒服,便把傻弟弟糊弄了。等晚上打獵歸來,道光很納悶奕詝為何一無所獲,奕詝就按照杜受田那番話相對。道光爺又一次龍顏大悅,讚賞奕詝“真有君子之度也”。心中不免產生立奕詝首為太子的念頭。第二局:奕訢再敗奕訢,2:0。三局兩勝,奕詝超越奕訢,問鼎皇位幾成定局。
盡管如此,道光在決定誰接替他掌管國家時,仍然持謹慎態度。不能怪他,讓誰來當皇帝將決定國家未來的命運,非同小可啊!第一次鴉片戰爭幾乎把道光擊垮了,身心疲憊再加上沮喪和鬱悶,使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道光知道自己來日無多,終於在1846年夏天,用朱筆寫下立儲禦書,據說寫這份禦書時他猶豫了一天一夜,最後超乎尋常地在立奕詝為太子,同時,又親封皇六子奕訢為恭親王——這在清朝曆史上絕無僅有。
現在看來,道光將奕詝當做接班人是大錯特錯了。奕詝平庸無才,遇大事比他的皇阿瑪還沒主意。把偌大的國家交到他手中,無疑是往墳墓裏送。中國數千年曆史數不盡的鮮活例子證明: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當皇帝的。人的才華和興趣落腳點不同,有的人能當皇帝,國家到他的手中會被治理得井井有條。有的人當皇帝不行,他也許有另外的才能。譬如宋徽宗當皇帝不行,畫畫、寫字卻才華卓絕。他的花鳥畫和楷書在現今的拍賣會上價值連城。南唐後主李煜寫得一手頂呱呱的好詞,名句“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成為千古絕唱,可國家卻敗在他手裏。明朝皇帝熹宗朱由校從小喜歡幹木匠活兒,整天埋頭於皇家後宮打家具,根本沒心思治理國家,國家大事都放開手腳地交給太監魏忠賢審批,朱家王朝從此掌握在一幫禍國殃民的宦官手中,怎不走上滅亡之路?這位鹹豐皇上也如此,他喜歡看戲,還喜歡唱戲,時不時地粉墨登場和戲子們唱上一岀半折的。嗜戲如命的鹹豐皇帝,假如讓其當“票友”,一準地大紅大紫,偏偏把個大清朝沉重的擔子壓到他肩頭上,他能挑得動?肯定半道就摟下了——事實果真這樣。
要說鹹豐也夠不順的,命運多舛,年紀輕輕地登上皇位沒過上幾天安生日子。剛繼位時,鹹豐雄心勃勃,確實想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他依仗著杜受田這位政治智囊的出謀劃策,先尋找借口,除掉了前朝元老、首席軍機大臣穆彰阿,為執政掃清了障礙。登基的第十一天,鹹豐發上諭:要求各地方官員據實報告國情民情,不可粉飾太平。又七天後,鹹豐下詔求賢,命令各省總督、巡撫及所屬官員保薦“才德兼優、誠信任事”的賢才效力新朝。求言求賢之舉一掃道光朝死氣沉沉的局麵,顯示出新君主的開明。當然,這跟杜受田在背後支招兒有關。隻可惜杜受田命不長壽,兩年後黃河破壩決口,水淹山東、江蘇,他被鹹豐派往災區賑糧。一路上天氣炎熱和顛簸跋涉,杜受田肝病複發,不久便死於任上。鹹豐聞此噩耗,不禁聲淚俱下,大呼:“嗚呼!卿之不幸,實朕之不幸也!”鹹豐一語道出了他的心裏話。杜受田一死,等於將他拋在半道上,鹹豐不光失去了左膀右臂,也失去了智慧的大腦。我們不妨假設一下:杜受田的命再長一些,可能會幫助鹹豐發掘人才,組成強有力的輔佐班子整治朝綱,使走下坡路的國家再度中興。鹹豐雖平庸無能,但也會因此平穩度過任期,不會被後人罵成昏君。
說鹹豐命苦,並非光指他痛失可依賴的良臣,更重要的是他趕上了混亂的年頭。就在鹹豐登基不久,皇位尚未坐穩之時,一連串動搖大清朝江山社稷的大風暴劈頭蓋臉地席卷而來,搞得年輕天子暈頭轉向,茫然不知所措。
道光皇帝駕崩的第二天(1850年2月26日),還沒有正式登基的鹹豐就接到廣西急報:十萬火急!湖南農民李沅發率眾四五千人起義,進廣西入貴州,攪得西南地區大不安寧。鹹豐趕忙派重兵圍剿,幾乎忙活了近半年,才於6月份撲滅起義軍。鹹豐總算鬆了口氣,以為這樣可以萬事大吉了,誰料想一場更猛烈的風暴,正在廣東金田地區孕育著。
比鹹豐大十七歲的廣東花縣農民兒子的洪秀全,跟當時那些知識分子一樣,從小攻讀聖賢書,盼望通過科舉考取功名,弄個一官半職的,一來耀祖光宗,二來富貴榮華一輩子。不知是他運氣不佳,還是聖賢書讀得不怎麼樣,從14歲一直考到31歲,竟然連個秀才都沒考下來。洪秀全煩了,膩了,惱羞成怒了,他決定罷考,發誓將來讓我來開考科,遴選天下真才飽學之士。就當洪秀全再次考場落敗後,他徜徉在廣州街頭,意外發現了一本小冊子《勸世良言》,不由得興趣勃然,拿回去研讀。《勸世良言》是一名排字工人後來成為傳教牧師的梁發,摘引《聖經》中的有關章節編纂的小冊子,宣揚人們不可崇拜偶像,獨尊上帝耶和華。洪秀全讀罷,如獲至寶,聯想起他落第後大病四十多天裏,夢中夢見的種種奇異景象,發現自己就是天父上帝賜封的“太平天國大道君王全”,受命降臨人世斬邪扶正。天降大任,不得不令洪秀全壯懷激烈,他遂題反詩一首:“手握乾坤殺伐權,斬邪留正解倒懸。眼通西北江山外,聲震東南日月邊。展爪似嫌雲道小,騰身何怕漢程偏。風雷鼓舞三千浪,易象飛龍定在天。”此後,洪秀全自施洗禮,自行傳教,創“拜上帝會”。
洪秀全最初的傳教經曆異常艱難,他輾轉於廣東、廣西一帶,應者蓋寡,人們無法理解這個中外合璧的新宗教。不久,一些族人和密友成了“拜上帝會”最早的皈依者,這些人結拜為兄弟,後來構成太平天國的領導層:他們分別是洪秀全(天王)、馮雲山(南王)、楊秀清(東王)、蕭朝貴(西王)、韋昌輝(北王)、石達開(翼王)。不過他們宣傳的教義深得民心,洪秀全設計的社會理想是“天下為公”的大同社會。在這個社會中人人平等,天下男人皆為兄弟,天下女人皆為姊妹。一切財產充公,平等分配,沒有欺淩,沒有殘殺,也沒有相鬥,簡直就是人間天堂。很快,有不少民眾信奉這種符合他們願望的教義,皈依拜上帝會。信徒隊伍日益擴大。
此時端坐紫禁城中的鹹豐皇帝還蒙在鼓裏。就當他在1850年4月忙於清剿廣西起義軍時,拜上帝會已秘密決定起事造反。9月份,鹹豐剛剛在京城淩遲處死廣西起義領袖李沅發不久,拜上帝會秘密召集各地“團方”全部聚集到金田村一帶。轉年1月11日,正是洪秀全的38歲生日,隆重地祝壽活動結束後,拜上帝會宣布起義,成立“太平天國”,擁立洪秀全為太平王。在廣西那個偏僻的金田村,一支足有兩萬人組成的起義軍開始向腐敗的清朝發起正麵攻擊。
開始那段時間裏,鹹豐被一些模糊難辨的信息所迷惑。來自地方渾濁不清的情況,反而令鹹豐清醒起來,他隱約感覺這支造反的洪流很可怕,它隱藏這麼久,爆發又如此突然。若不盡快剿滅,將其扼殺在搖籃中,勢必養虎為患,禍亂天下。派誰去赴廣西剿匪呢?想來想去,鹹豐拍板起用老師杜受田一直欽佩的林則徐為欽差大臣急赴廣西。盡管忠臣林則徐壯誌淩雲,怎奈年邁多病,行至廣東普寧就因病去世了。鹹豐不敢怠慢,又任兩廣總督李星沅為欽差大臣、漕運總督周天爵署理廣西巡撫,讓他們二人戮力同心撲滅匪患。令他失望的是,這兩位大臣同太平天國作戰沒本事,窩裏反得能耐大,結果小勝大敗,屢屢受挫。末了,李星沅上奏鹹豐皇帝,承認自己沒戲了,趕緊派更有能耐的人來吧。
於是,鹹豐派出文華殿大學士、軍機大臣賽尚阿為欽差大臣,賜黃馬褂視其寵,親授寶刀壯其誌,命他火速奔赴戰場“迅掃妖氛氣賽尚阿行色匆匆地趕到桂林,親眼所看到的是起義軍勢如破竹,攻占了永安州城。賽尚阿擁四萬清兵圍攻永安城,整整打了半年有餘,眼看就要破城,卻讓太平天國軍順利突圍,轉戰桂林。接下來他們以洪水般的洶湧,打出廣西進軍湖南,一路攻城略地,在1853年1月攻克湖北省城武昌。洪秀全和楊秀清率領的起義軍並不因此滿足,他們的戰略眼光遠大,遂放棄武昌,沿長江南下,進逼南京。此時的太平天國人強馬壯,已發展成五十萬浩浩蕩蕩的大軍,號稱“天兵”百萬。
鹹豐對賽尚阿失望透了,拿回京城審判。派兩廣總督徐廣縉為欽差剿匪。這位徐欽差膽小如鼠,遲遲不敢跟起義軍對陣,坐失良機,又被惱怒的鹹豐革職査辦。賽尚阿和徐廣縉結局一樣,都被皇上定為斬監候,等著挨刀。
鹹豐已不知用何人能行了,不得已起用發配到吉林的琦善、湖南總督向榮和兩江總督陸建瀛同為欽差大臣圍堵太平等。三位欽差各懷各的心思,觀望的觀望,耍滑頭的耍滑頭,陸建瀛率五千兵馬到達江西九江,不幸與太平天國大軍遭遇,就跟雞蛋碰石頭一樣,全軍盡沒。坐鎮後方的陸欽差聞聽戰敗消息,嚇得隻身駕小船逃跑,誰也攔不住,一溜煙逃到南京城衙門裏躲起來,戰戰兢兢連人都不敢見。可把鹹豐皇帝氣急眼了,扁死他也不相信如此寵信和委以重任的朝廷大臣個個都是熊包、草包。得殺一儆百了,他下旨將陸建瀛送刑部大堂治罪,抄沒其全部家產,連陸欽差的兒子也未放過,革去了刑部員外郎的職務;接著授權江寧將軍祥厚接替陸建瀛的欽差之職。
時間沒有給鹹豐親自下手解恨的機會。太平天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1853年3月28日攻下南京。陸建瀛和他的繼任者、同樣又是彈劾他吃罪的祥厚統統成了太平軍的刀下之鬼。南京城人頭攢動,萬民歡慶。太平軍將定都的南京改稱為“天京”。由此,中國有了兩個皇帝,一個是太平天國的洪秀全,另一個是大清朝的鹹豐。
傷心的鹹豐始終弄不明白,為何糧餉充足、兵多將廣的朝廷正規軍,竟打不過一群武器裝備低劣、沒受過正式訓練的烏合之眾?活該他弄不明白,因他還沉溺於往日的神話中。滿人靠武力打敗明朝,定主中原,總以為曾經強悍勇猛、橫掃天下的八旗兵是不可戰勝的。漢將漢兵不過是手下敗軍,怎能與滿人的軍隊相提並論?這樣,清朝建國以來自始至終依靠自家人保衛政權,從未指望靠漢人,當然這裏麵也存在不信任的成分。鹹豐不願相信的一點,就是他的神勇之師——八旗兵,已墮落成草包之師,當官的怕打仗,當兵的怕死。所以逼著上陣同太平軍交手,一觸即潰,一潰就逃,把小半個中國拱手讓給太平天國起義軍。豈止傷心哪,悲痛欲絕的鹹豐發覺堂堂的大清朝已無將可派、無兵可調。而且太平軍乘勝進軍,由太平天國天官副丞相林鳳祥和地官正丞相李開方率精兵兩萬開始北伐,目的很明顯,直搗龍廷,要把他從皇帝的寶座上掀翻下來。
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包圍著鹹豐皇帝,他撐不住了,隻能靠酗酒麻醉緊繃的神經,用女人來慰藉冰冷的心。肉體和酒精換取片刻沉迷,醒來後仍然一大堆難題擺在他麵前。
正當鹹豐心灰意冷的時候,突然站出來一位股肱良臣替他抵擋風雨,幫他收拾破碎河山。此人就是漢人曾國藩。
曾國藩,湖南湘江人,道光十八年的進士,鹹豐登基的前一年,他已升至禮部侍郎。官運亨通,並不證明他得到重用,胸懷大誌的曾國藩不滿足這個副部長級的虛銜。而鹹豐又不把他放在眼裏,誰叫他是漢臣呢?1851年廣西鬧事正急,曾國藩上奏進諫,話裏話外指責鹹豐剛愎自用,不能知人善任。這可惹惱了本來就小心眼兒的鹹豐,差點沒治他的罪,幸虧同僚幫著說好話,曾國藩才幸免一劫。1852年夏天,鹹豐放曾國藩為江西鄉試正考官,省得這個漢人總在身邊嘮裏嘮叨的。曾國藩離開京城走到安徽境內,驚聞母親病故,按清製他必須回家丁憂三年。
1853年1月,朝廷軍隊在與太平天國作戰節節敗退的形勢下,鹹豐無計可施,有疝亂求醫地琢磨出個點子,命令各地方幫辦團練,其實就是組織地方民兵,協助官軍抗擊太平天國。曾國藩接到由湖南巡撫轉來皇上諭旨,猶豫再三,最後決定擔起忠君衛國的為臣之道。
曾國藩出山了。僅僅一年後,便拉起一支過萬人的湘軍。雖說它是一支地方武裝,但清一色的湘人子弟人心齊,訓練有素,武器精良,驍勇能戰,比八旗兵強百倍。曾國藩終歸是文人,缺乏領兵打仗經驗。首戰靖港大敗於太平軍,曾國藩險些跳江自殺。不過,他反思失敗的教訓,重整軍隊。兩個月後,曾國藩率湘軍北上,同太平軍在嶽州等地作戰連連告捷,將太平軍趕出湖南。繼而乘勝進軍,一舉攻克太平軍占據的湖北省城武昌。
鹹豐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勝利的消息了,以至於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準備加官晉爵,封曾國藩二品頂戴,署理湖南巡撫。一位軍機大臣的進言,讓鹹豐猶豫了。那位大臣說:“曾國藩以侍郎官位在老家丁憂,實際就是老百姓。一個老百姓一呼百應,在很短時間內組織起一支萬人軍隊,恐怕對朝廷不是件什麼好事吧?”鹹豐一聽,對呀!一個漢臣擁有私家軍隊,別成了吳三桂吧。鹹豐當即收回成命,改封曾國藩的巡撫為兵部侍郎銜,同是二品,但巡撫握有實權,侍郎是虛職,等於給曾國藩一個空頭支票。不僅如此,鹹豐唯恐曾國藩的湘軍在湖北“坐大”,於是指派湘軍東征西討,意在消耗曾國藩的實力。一會兒叫曾國藩率軍征戰江西,一會兒又命令湘軍回救湖北。搞得湘軍不光喪失了根據地,又疲於奔命,結果連連吃敗仗。被痛苦和激憤壓抑的曾國藩犯起了矯情。1857年他借故父親病逝,擅自回家丁憂,接著上折子向鹹豐告假。鹹豐便順水退舟:你想辭官就準,想要巡撫沒門兒。曾國藩隨之成了一文不名的“匹夫”了。
鹹豐皇帝根本不配擔當一國之君,他自己釀的苦果,隻有他自己生吞。太平天國越戰越強,殲滅了清朝鎮壓太平夭國的主力部隊——江南大營,局勢岌岌可危。太平天國這邊亂還不算,活動於豫皖邊區的撚軍和廣西的天地會乘機作亂,大清朝處處烽煙,混亂一團。鹹豐眼瞧著自己要淪落成亡國之君。
內憂未解,外患又來了。
自1854年開始,英、法、美三國提出“修約”。鹹豐皇帝在這件事上再次顯示出他的無能和褊狹,用人不當,舉措失當,結果點燃了這隻火藥桶,導致第二次鴉片戰爭的爆發。英法聯軍入侵北京,燒毀圓明園,逼得鹹豐爺棄都亡命,悲涼地死在承德避暑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