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京延在診所躺了兩天。

期間薑暮晚隻來看過一次，放下一個食盒便匆匆離去，說要陪周景浩做複查。

食盒裏是油膩的補湯，他毫無胃口。

他記得自己腸胃一向不好，薑暮晚以往總是清楚記得。

可如今，她連這點小事都忘了。

抑或，她根本不在乎。

回到周家，客廳裏一片歡聲笑語。

周景浩正坐於沙發，把玩著一個最新款的遊戲機。

薑暮晚站在他麵前，笑著看他操作。

“真厲害。”周景浩得意地揚起下巴，“暮晚姐，還是你懂我。”

“隻要你喜歡。”薑暮晚嗓音溫柔。

周母在一旁笑吟吟道：“景浩，你暮晚姐待你的心意，真是沒得挑。等你病好了，媽就做主，給你們把婚事定下來。”

周父與周瑾年連聲附和，仿佛他這個“未婚夫”從不曾存在。

周京延站在門口，像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看這其樂融融一幕，隻覺渾身發冷。

他默然轉身想回自己房間，卻被周景浩叫住。

“哥，你回來啦？”周景浩嗓音帶著刻意的高興，“暮晚姐給我帶了最新款的遊戲機，你要不要試試？”

不等周京延回答，周景浩已拿起一個手柄遞來，手指卻“不經意”一鬆。

手柄掉落在地，滑至周京延腳邊。

“呀，不好意思。”周景浩一臉無辜，“哥，能幫我撿起來嗎？我彎腰不太方便。”

周京延望著地上手柄，又看向周景浩眼底一閃而過的挑釁，沉默地彎下腰去。

就在他指尖即將觸到手柄時，周景浩突然驚呼一聲，猛地自沙發起身，“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周京延重心頓失，重重摔倒在地。

後腦撞上茶幾銳角，一陣鈍痛襲來。

“哥！你沒事吧？”周景浩誇張地叫道，眼中卻無半分擔憂。

薑暮晚立刻衝來，卻未扶周京延，而是緊張地拉住周景浩：“景浩，沒碰著吧？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周母也趕忙檢查周景浩周身，口中連連念叨：“我的寶貝兒子，可千萬別傷著了。”

周父皺眉看向地上周京延，語氣盡是不耐：“毛手毛腳！趕緊起來，別在這兒礙眼！”

周瑾年更是直接踢了踢他的腿：“裝什麼？不就磕了一下？快起來，別弄臟地毯。”

周京延趴在地上，後腦的悶痛陣陣傳來。

他沒有哭，也沒有動，隻靜靜看他們圍在周景浩身邊噓寒問暖，看薑暮晚眼中毫不掩飾的關切。

心，在那一刻徹底死去。

原來真的有人，可以冷血至此。

原來他的痛苦，他的傷口，在他們眼中，真的一文不值。

他緩緩自地上爬起，無視身後的疼痛，也無視那些目光，一步一步走回自己那間狹小的房間，關上了門。

房間昏暗，未開燈。

他坐於床沿，望牆上那片模糊影子，忽然笑了。

笑得眼眶發熱，卻無聲無息。

自那日後，周京延越發沉默。

他不再期待家人關愛，不再幻想薑暮晚回頭，隻機械地按他們要求行事，內心卻開始悄然籌劃。

每日天未亮便起床為全家準備早餐和訓練用具。

周父要喝特定蛋白粉，周母需晨練瑜伽墊擺放到位，周瑾年要咖啡機提前預熱，周景浩則必是特殊配方的營養餐，溫度必須恰到好處。

稍不合心意，便是一頓責罵。

周景浩尤愛刁難他。

今日說咖啡溫度不對，明日怨蛋白粉衝調比例有誤，後日又嫌訓練器械擺放位置不佳。

有一次，周景浩故意將一杯剛煮好的咖啡潑在他手上，燙出一片紅腫。

周京延疼得吸氣，周景浩卻泫然欲泣：“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的手沒事吧？都怪我，我不該讓你端咖啡的。”

薑暮晚恰巧過來，看見這一幕，皺眉對周京延道：“怎麼這麼不小心？燙到景浩怎麼辦？”

她甚至未看他手背傷勢，便拉周景浩去客廳，取來濕毛巾小心翼翼檢查他是否被濺到。

周京延站在原地，看自己紅腫手背，指尖冰涼。

他想起往日，自己訓練時擦破點皮，薑暮晚都會緊張尋來創可貼為他貼上。

原來，人心易變。

抑或，她從未對他有過真心。

周京延在市中心有家格鬥訓練館，是祖父去世前留給他的唯一念想。

為能讓薑暮晚多來看看自己，他曾主動提出將訓練館的部分經營權轉讓予她。

“暮晚姐，”他當時懷揣一絲希冀，“這樣你就能多些時間待在這兒了。我......我可以幫你打理。”

薑暮晚應下了，卻從未讓他真正插手。

後來他才知，她將訓練館改成了周景浩喜愛的電競主題俱樂部，成了他們約會之地。

他們原計劃待周景浩病情穩定些，便同去登山探險。

那是他夢寐以求之地。

可出發前日，周景浩來電說獨自在家胸悶。

薑暮晚想都未想便取消行程，還對周京延說：“景浩一人我不放心。登山，往後再說。”

周京延看她匆忙離去背影，默默收起早已備好的行囊。

他知道，那座山，永不會一同抵達了。

但他心中，對真正自由的渴望，卻從未如此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