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在公路上疾馳,引擎轟鳴著接連闖過數個紅燈。
周京延被安全帶勒緊,側臉貼著冰冷車窗,看窗外街景飛速倒退,意識逐漸恍惚。
薑暮很少失態。
唯一一次是三年前他被周景浩的設計的陷阱所傷,失血過多昏迷。
她瘋了一樣抱他衝往醫院,甚至一路闖紅燈逆行。
那時他躺在她懷裏,聽她急促的心跳,以為自己是被珍視的。
後來才明白,她隻是怕他死了,周景浩就沒了藥引。
“景浩的情況惡化了。”薑暮晚的聲音打破沉寂,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但那疲憊絕非為他。“醫生說需要緊急輸血。”
周京延閉上眼,指節攥得發白。
他記得昨天是周景浩的生日。
全家在遊艇會舉辦盛大派對,周景浩一身名牌,如眾星捧月般被簇擁著。
而他因準備的餐食不合周景浩口味,被周母罰清洗整艘遊艇的甲板,直至淩晨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傭人房。
那時薑暮晚也在派對上。
她為周景浩獻上定製款的限量跑車,眼底的溫柔幾乎溢出來。
“暮晚姐,”周京延的聲音輕得像自嘲,“你還記得我們交換信物那天嗎?你說等周景浩情況穩定,就帶我走。”
薑暮晚握方向盤的手猛然收緊,車身幾不可察地一晃。
她沒有回答,隻將油門踩得更深,用引擎的咆哮掩蓋一切。
她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鋒利,徹底斬斷他心中最後一絲念想。
私人診所的白色建築很快映入眼簾。
周京延被薑暮晚半拖半拽地拉進病房。
冰冷針頭刺破皮膚時,他連眉都未曾皺一下。
鮮紅血液順輸液管流入血袋,一滴,又一滴,如同計量他被不斷消耗的生命。
“抽多少?”護士問。
“越多越好。”薑暮晚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冰冷如鐵,“隻要他還能撐住。”
周京延的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
他的血型特殊,每次抽血不得超過400cc,否則會引發嚴重眩暈和器官缺血反應。
這是醫生反複叮囑的,她不可能不知。
可她隻在乎周景浩是否夠用。
血袋逐漸充盈,周京延的臉色越發蒼白,視線開始模糊。
“差不多了。”護士盯著監護儀上驟降的心率和血壓,有些猶豫。“他的生命體征在下降。”
“再抽一袋。”薑暮晚不容置疑。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
周父周母與周瑾年簇擁著周景浩走了進來。
周景浩臉色蒼白地偎在周母懷中,看見周京延胳膊上的針頭,立刻露出愧疚神色:“哥,對不起,又要辛苦你了......”
周母頓時瞪向周京延,語氣尖利:“看看你這副樣子!平時讓你加強營養你不聽,現在抽點血都這麼費勁!要是耽誤了景浩的治療,我絕饒不了你!”
周父眉頭緊鎖,沉聲道:“以後按時進行體能訓練,增強體質,別總讓我們操心。景浩的身體不能出任何差錯。”
周瑾年在一旁嗤笑:“就是。你生來就是為了景浩,這點付出都做不到?”
他們的話像淬毒的針,一根根紮進周京延心臟。
他望著眼前這些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看他們眼中對周景浩的關切與對自己的漠然,隻覺無比荒謬。
血袋終於裝滿,護士拔下針頭,用棉球按住針孔。
周京延掙紮想坐起,卻被一陣猛烈的眩暈擊倒,重重跌回床上。
薑暮晚扶住周景浩的肩,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好了,血夠了。我們回去。”
周景浩乖巧點頭,經過周京延床邊時腳步微頓,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輕說:“哥,謝謝你啊。暮晚姐說了,等我病好,你們就徹底結束。”
周京延猛地睜大雙眼,看他們相攜離去的背影,心臟像被無形之手狠狠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原來她什麼都告訴了周景浩。
原來他連被欺騙的資格,都即將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