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骨灰,真的被隨便撒了。
撒在了城市郊外一個荒涼的垃圾場。
風一吹,就混進了塵土和汙穢裏,再也找不到了。
傅謹言全程沒有露麵,來的是他的司機,像完成任務一樣,隨手一揚,便開車走了。
我的靈魂無處可去,隻能回到那個所謂的“家”。
我隻想再看看我的念念。
剛飄進別墅,就聽到了張蘭的咒罵聲。
“賠錢貨!喪門星生的小喪門星!讓你倒杯水都倒不好,你是豬嗎?!”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我衝進客廳,看到我三歲的女兒念念,正被張蘭揪著耳朵,小小的身子因為害怕而瑟瑟發抖。
她白嫩的臉頰上,一個鮮紅的五指印迅速浮現。
滾燙的熱水灑了一地,也濺在了她的小腳上,燙起了一片可怕的紅。
“嗚嗚......奶奶,念念不是故意的......好燙......”
念念的哭聲微弱又可憐。
“燙死你活該!”張蘭沒有絲毫憐憫,反而更加用力地擰著她的耳朵,“跟你那個死鬼媽一樣,天生就是個廢物!隻會礙事!”
林薇薇坐在沙發上,一邊悠閑地塗著指甲油,一邊用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這一幕。
“蘭姨,您別生氣,小孩子嘛,不懂事。念念,快給奶奶道歉,說你下次不敢了。”
她的話聽起來像是在勸解,可嘴角的笑意卻出賣了她。
傅謹言從書房走出來,看到這一幕,隻是皺了皺眉。
“怎麼回事?吵吵鬧鬧的。”
念念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哭著伸出小手。
“爸爸......爸爸抱......腳好痛......”
我多希望他能像我記憶中那樣,衝過去抱起女兒,緊張地檢查她的傷勢。
在我捐腎之前,他雖然對我冷淡,但對念念,尚存一絲父愛。
我記得有一次,念念在公園摔倒,隻是擦破了點皮,他就緊張得立刻抱著她去了醫院,一路上都在哄她,給她買最喜歡的草莓蛋糕。
他那時對我說:“溫言,我們可以不是好夫妻,但我必須是念念的好父親。”
那句話,曾是我在冰冷婚姻裏唯一的慰藉。
可現在,他隻是冷冷地站在原地。
“哭什麼哭?一點小事就大驚小怪,煩不煩?”
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念念的小手僵在半空,眼睛裏充滿了不敢置信。
“爸爸......”
“別叫我爸爸!”傅謹言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以後在家裏,叫我傅先生。”
林薇薇嬌笑著走過去,依偎在他身邊。
“謹言哥哥,你別這麼凶嘛,會嚇到孩子的。念念,你媽媽不在了,以後薇薇阿姨會照顧你的,但是你要乖哦,不能再惹奶奶和爸爸生氣了,知道嗎?”
她蹲下身,用塗著蔻丹的尖銳指甲,掐了一下念念的胳膊。
念念疼得一哆嗦,眼淚掉得更凶了,卻死死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
我的心像是被無數把刀子同時捅穿。
我的女兒,我的念念,我用命換來的孩子,正在被這群惡魔如此虐待!
而她的親生父親,卻視若無睹!
“傅謹言,”張蘭指著念念,對兒子告狀,“你看看這小雜種,跟你一點都不像!跟她那個媽一樣,賊眉鼠眼的!我早就說了,讓你去做個親子鑒定,你非不聽!現在好了,養了個外人的種在家裏,天天給我們添堵!”
傅謹言的視線落在念念臉上,眼神裏充滿了審視和懷疑。
他真的在懷疑,念念不是他的女兒。
就因為張蘭的一句話。
就因為,我死了。
“行了,把她關到雜物間去,別讓她出來礙眼。”傅謹言揮了揮手,像是驅趕一隻蒼蠅。
張蘭立刻像得了聖旨,一把抓住念念的頭發,拖著她就往陰暗的雜物間走。
“聽到沒有!你爸不要你了!你就是個沒人要的野種!”
念念的哭喊聲、求饒聲,被重重摔上的門板隔絕。
我瘋狂地衝向傅謹言,想要撕碎他這張冷漠虛偽的臉。
可我的手,隻能一次又一次地穿過他的身體。
他感覺不到我的憤怒,也感覺不到我的絕望。
他隻是溫柔地牽起林薇薇的手,走向餐廳。
“別為這些小事影響心情,張媽燉了你最愛的血燕,我們去嘗嘗。”
“好呀,謹言哥哥對我最好了。”
餐廳裏,燈火通明,暖意融融。
雜物間裏,一片漆黑,冰冷刺骨。
我的女兒,一個人蜷縮在角落,哭到聲嘶力竭。
而我這個做母親的靈魂,隻能無能為力地陪著她,一同墜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