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沒過多久，關於我的風言風語就傳遍了整個生產大隊，甚至隔壁幾個大隊都聽說了。

人人都說我為了能嫁給隊長的兒子陳誌強，過上好日子。

竟然編造自己天生“旺夫”的謊話，想搶走人家劉桂芬和陳誌強的好事。

回我自家那破舊泥屋的路上，不少半大小子和碎嘴的婆媽對著我指指點點，還有人朝我腳邊啐唾沫、扔泥巴塊。

“真是個不要臉的，為了嫁個好人家，連自己是啥樣都忘了，拿旺不旺夫這種鬼話糊弄人！”

“靠編瞎話勾引男人，想借肚子上位，這跟舊社會的窯姐兒有啥區別！”

我默默擦掉濺到褲腿上的泥點，一抬頭，正好跟站在不遠處說話的陳誌強和劉桂芬看了個對眼。

陳誌強身邊，劉桂芬依偎著他，柔柔弱弱地看向我。

陳誌強警告的眼神也跟著掃了過來。

那劉桂芬眼圈一紅，聲音帶著哭腔：“誌強哥，這就是隊長他們之前想給你說的人嗎？

要是她真有那旺夫的命，能讓你身子好起來，要不......要不咱倆的事還是算了吧。

你娶她進門，我沒關係的。”

陳誌強連忙低聲哄她。

“你沒聽大夥兒都罵她啥嗎？她就是個騙子！

就算她真有那旺夫的命，我也不會為了傳宗接代就委屈自己娶個不喜歡的女人！”

“再說，我的身子骨根本沒他們說的那麼差，養養就好了。

過幾個月就能壯壯實實下地掙工分了！”

我心裏一陣冷笑，這滿大隊的流言蜚語，還有這些當眾羞辱我的人，果然都是陳誌強在背後搞的鬼。

就是為了在他那個心尖尖劉桂芬麵前表忠心，顯他多有情有義。

忽然，人群裏有人喊了一聲“讓讓，讓讓”，剛剛還在對我指指點點的人們趕緊往兩邊散開。

一行人抬著個簡陋的擔架，上麵躺著個人，迎麵走了過來。

我聽到人群裏有人小聲議論。

“哎，老徐家的獨苗也廢了......這老徐家可是咱縣裏以前出過戰鬥英雄的人家。

就指望這根苗苗了，這下說不定要絕戶了。”

“要是真有啥旺夫的、能保兒子平安的法子，給老徐家用用就好了。”

我看著走在最前麵，哭紅眼睛的徐家大嬸，再看看他們身後那副景象。

一個能讓我安全的念頭，瞬間湧上心頭。

接下來，我在家裏躲了好幾天。

門也不出，誰也不見，就是不想再跟陳誌強和劉桂芬有任何牽扯。

可我們家在隊裏本就人微言輕，陳誌強又是隊長的兒子。

他放了話，那些平日裏踩高捧低的人，對我家更是輕慢起來。

在我第三次從代銷點隻換到發黴的粗糧餅子時，我終於忍不住了，找到了管分配的王小紅。

“你給的這餅子，都長毛了。”我平靜地開口：“就算我不嫁給陳誌強，我家也是隊裏的社員，你們不能這麼欺負人吧？”

“就這點東西，你愛要不要！”王小紅斜眼看我。

“桂芬姐現在常去隊長家幫忙，誌強哥可是說了，隊裏有啥緊俏的、好的，都得先緊著桂芬姐。

隻有桂芬姐挑剩下的，才能輪到旁人，尤其是你這種名聲壞了的！”

我攥緊了拳頭，胃裏一陣陣往上翻惡心。

“所以這些發黴的餅子，都是劉桂芬挑剩下的？”

那王小紅翻了個大白眼，一把奪過我手裏的餅子，作勢就要往旁邊喂豬的食槽裏扔。

“不然呢？一個不要臉的撒謊精！給你這個都算便宜你了，你就該吃豬食！”

我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撲上去，抓住王小紅的頭發就給了她一個耳光。

她尖叫著，捂著臉跑走了。

我擦了擦被她指甲劃破的手背。

還沒等我回家找點草藥敷一下。

陳誌強已經怒氣衝衝地帶著人過來了，他身後跟著哭哭啼啼的劉桂芬，還有那個王小紅。

劉桂芬嬌滴滴地靠在陳誌強身邊，眼淚汪汪地說。

“晚照妹子，我知道你因為和誌強哥的親事黃了，心裏有氣。

可你也不能拿小紅撒氣啊，還把她打成這樣。”

王小紅也捂著臉嗚嗚地哭著，配合著劉桂芬一唱一和。

“林晚照！我早就說過我不可能娶你！我喜歡的人隻有桂芬！

你現在這副撒潑打滾的樣子真叫人惡心！”

陳誌強不耐煩地嗬斥道：“還不趕緊給小紅下跪道歉！”

“我絕不！”我死死捏著拳頭，直視他：“我打她，又不是因為你！是她活該！”

“晚照妹子，你要是還有氣沒處撒，就對著我來好了！別連累誌強哥，也別欺負小紅啊！”

劉桂芬突然衝過來，一把抓住我受傷的手：“你打我罵我就好了，別傷害小紅，她是無辜的！”

她的手指甲狠狠地掐進我還在流血的傷口，頓時血流得更凶了。

我吃痛，下意識地猛一甩手。

劉桂芬“啊呀”一聲，往後踉蹌幾步。

捂著心口，身子就軟軟地往地上倒，還輕輕抽搐了兩下。

“桂芬！”陳誌強臉色大變，一把扶住劉桂芬，隨後惡狠狠地看向我。

“林晚照你真是好狠毒的心！桂芬她身子弱，有心口疼的毛病，受不得驚嚇！

你不僅欺負小紅，還當著我的麵推倒她，想害死她嗎！”

“我沒有！”我咬著牙喊道：“是她先抓傷我，我才甩開她的！”

“你還撒謊！你一直裝得老老實實，是不是就在等這個機會，想把桂芬害了？

這樣就沒人跟你搶陳家媳婦的位置，你又可以嫁給陳誌強了？！”人群裏王小紅尖聲叫道。

我臉頰一疼，被陳誌強狠狠甩了一個耳光，跌坐在地上。

頭頂上傳來陳誌強冰冷的聲音。

“給我把她拉到大隊部的場院去！當著全大隊的麵好好教訓教訓！什麼時候桂芬緩過來了，什麼時候再停！”

“要是桂芬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讓你跟你爸媽一起去蹲牛棚，給桂芬償命！”

我被幾個膀大腰圓的後生粗暴地拖了出去，一路拖到了大隊部的場院中央。

他們強行把我按跪在地上，脫光我的衣服，一陣拳打腳踢。

陳誌強臉色陰狠，對著聞訊趕來看熱鬧的社員們大聲說道。

“這個林晚照，還有她們家，一直對外吹噓她有什麼‘旺夫’的命。

不管是誰娶了她都能交好運，生病的人都能養好！”

“她就仗著這些謠言，到處招搖撞騙，蒙蔽大隊幹部。

還企圖挑撥離間，破壞我和桂芬的感情，想自己上位！”

“今天我就要當著大家夥兒的麵，揭穿這個壞分子的真麵目，讓她再也沒機會騙人害人！”

我不住地掙紮，嘶聲哀嚎。

“我沒有！我沒有騙人！”

我一聲聲慘叫，可沒人相信我。

所有人都朝著我指指點點，還有人附和著陳誌強的話罵我。

“我沒有騙人！我說過我不想嫁給你，也不會再摻和你們的事了！

陳誌強，你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啊！”

我哭得聲嘶力竭，嗓子都喊啞了。

陳誌強從旁邊民兵手裏搶過一根粗實的木棍，眼神落在我的小腹上。

“林晚照，我也是為了你好。要是你以後生不了孩子，我媽也就不會再逼我娶你了，不是嗎？我們就能各過各的日子，再也沒有瓜葛了。”

陳誌強深吸一口氣，手裏的木棍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小腹上！

一股劇痛傳來，我身下一熱，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

眼前一黑，我徹底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