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慕昭奄奄一息地回到王府時,天色已近傍晚。
段淩風看到一身血泥、形容憔悴的她,眸色染上幾分歉疚和擔憂:“昭昭,雪婕懷孕了,我怕她被人傷到,來不及護你。”
“你自幼便體魄強健,這點皮肉傷很快就會好的,我會派人每日給你送藥。”
慕昭眼神空洞,擦過嘴角溢出的鮮血就要走。
“你受了傷,不吃點東西怎麼好去休息?”段淩風執意拉她到餐桌坐下,親自為她舀了一碗湯。
陸雪婕見狀,忽然放下湯碗輕呼:“哎呀,好燙。”
段淩風將遞給慕昭的湯隨手一放,濺出的湯汁激得慕昭手指輕顫。
他有些著急地捧起陸雪婕的手細細端詳,語氣寵溺:“都懷孕的人了,還這麼不小心。”
“孩子在踢我……”陸雪婕兩頰微紅,“生出來必然像他爹,總愛鬧騰我。”
段淩風一怔,有些無可奈何地輕笑。
慕昭隻沉默垂頭,看到湯裏自己的倒影,竟覺著自己狼狽得可憐。
她不願再看接下來段淩風要喂陸雪婕的動作,撐著桌子起身離開。
段淩風看到她比往常瘦削許多的背影,剛想要勸,就被陸雪婕吸引去了注意。
“淩風,你都不專心喂我!”陸雪婕嬌嗔道。
“好好好,這就好好喂你。”段淩風的語氣輕得像哄孩子。
曾經他也曾這樣親密無間地喂她喝湯,甚至在她臉紅耳熱時忍不住抬著她的下巴輕吻。
沒想到時至今日,這份親密和溫柔全都給了另一個人。
慕昭狠狠閉了閉眼,快步地離開,將兩人的笑鬧聲遠遠甩到身後。
她回到房間,待處理好傷口後就要睡下,卻聽聞房門前有丫鬟在喚:“王妃,王爺請您去前院。”
慕昭略帶疑惑地來到前院,在看到遍體鱗傷的小萱被扔在前院地上時,隻覺得大腦中有一根弦驟然斷開。
她跌跌撞撞地撲倒在小萱身邊,濃重的血腥味熏得她當即就要落下淚來。
氣若遊絲的小萱見是她來了,突然緊緊抓住慕昭,趁人不注意往她手心塞了一張染血的帕子。
慕昭心臟突突跳著,隻見小萱含淚似要說話,張口卻隻能流出大股鮮血——
她的舌頭已讓人給割去了。
“姐姐,你這侍女偷了王府的東西走,被我抓回來時還衝我出言不遜,我就替你教訓了她一頓。”陸雪婕的聲音適時響起。
“小萱不會偷東西!”慕昭因盛怒而聲音顫抖,“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陸雪婕當即淚盈盈地看向段淩風:“淩風,姐姐這樣說,是覺得我在陷害一個侍女?”
段淩風替她擦去眼淚,衝慕昭蹙眉:“偷盜證據確鑿,雪婕也是一片好心才替你管教下人。”
“是證據確鑿,還是栽贓陷害,段淩風,你當真不知嗎?”慕昭恨得雙眼通紅,段淩風心下漏跳一拍,覺得慕昭好像意有所指。
還沒等他深思,陸雪婕就哽咽道:“淩風,先前民眾就對姐姐頗有微詞,若讓人知道你沒有管教姐姐的侍女,隻怕……”
“雪婕說得對,”段淩風別過頭不去看慕昭震驚的雙眼,“她犯了偷竊之罪,理應……”
“杖斃。”陸雪婕笑盈盈地接過他的話。
慕昭像被這兩個字扯住最敏感的神經,瘋了一樣就要衝上去護住小萱,卻被侍衛一左一右地按住。
“姐姐,你不舍得管教侍女,在旁邊看著就好。”
陸雪婕朝施刑人使了個眼色,烏黑厚重的長板就朝著本就奄奄一息的小萱重重打下!
一聲又一聲的悶響不斷傳來,小萱張口嘔血,痛也無法叫,隻能從喉嚨裏傳出模糊的“嗬嗬”的聲音。
慕昭的視野已經被淚水模糊,聽著那些聲音時隻覺得板子打在自己身上,一下又一下,將她整個身心都打得支離破碎。
她痛苦不堪地發出嘶聲厲叫,拚盡全身力氣掙紮,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小萱的眼睛逐漸失去焦距。
“別打了……段淩風,我求求你……別打了……”
慕昭往日神采飛揚的眼睛漸漸失了光亮,從眼眶中哭出潺潺的血淚,在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可怖。
她被摁著跪伏在地上,放棄了所有尊嚴,嘶啞著嗓子哀求。
段淩風看到她這副絕望崩潰的樣子終於不忍,當即就要揮手讓人停下。
“稟王爺,她斷氣了。”
慕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抬頭看去。
隻見一地血泊之中,小萱死不瞑目地看著她的方向,胸口已然沒了起伏。
鉗製住慕昭的人鬆開她,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來到小萱邊上,顫抖地抱著那具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
“啊——”
慕昭發出一聲尖銳到淒厲無比的叫聲,聲音裏充滿了無窮無盡的絕望和痛苦。
她不受控製地噴出一口鮮血,兩眼一黑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