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搬去了城南的一間平房。
這是爹娘為我攢下的嫁妝錢買的,也是他們為我留的後路。
我請了半個月工休,調整好心緒。
回供銷社時,大家都在偷偷打量我。
我問文書小王發生什麼了,她欲言又止:
「李同誌,陳主任之前帶回來的那個女知青又來上班了。」
話音剛落,陳永傑帶著趙英紅從我眼前走過。
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特地放慢腳步,好讓小姑娘能跟得上。
就像從前和我最甜蜜時,如出一轍的體貼入微。
「社裏都在傳,陳主任對她格外照顧,不過您可千萬別信呀,我跟了您這麼多年,您和陳主任感情有多好我是看在眼裏的......」
從前確實很好。
陳永傑因為那份對我熱烈而不加掩飾的情意,被不少同事視為模範丈夫。
我想,在「你居然不愛我了」這個傷心話題裏,我也是有話語權的。
「我同他分開過了。」
一語激起千層浪。
大家交換眼神,向我投來複雜同情的目光。
雖不在一個部門,我們偶爾會在全社大會上碰麵。
原本女知青是不夠格參加物資調配會的,但陳永傑說要給年輕人機會,力排眾議帶上了她。
這引起我手底下辦事員的不滿。
陳永傑還沒到會議室,場麵一度劍拔弩張。
「女知青既然有資格參加會議,想必也有能力同我們對接下半年的物資分配計劃吧?陳主任手底下的人,肯定有些本事的。」
「本事肯定有的,隻不過是哪方麵的本事,就不得而知咯。」
「是勤快呀,白天上班,說不定晚上也私底下『勤快』呢。」
我維持著體麵,開口製止。
畢竟我們隻是負責配合的後勤部門,陳永傑職位也比我高。
如果真的惹怒他,我不一定保得住手底下的人。
趙英紅死死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陳永傑剛進會議室,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的異樣。
「怎麼了?誰為難你了?」
「沒有,可能是李同誌手底下的人對我有些誤會。」
陳永傑心疼地安慰了幾句,轉頭看向我。
他沒有過問,眼神冷得像臘月的井水。
「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上,帶頭排擠新人,李主任,你應該道歉。」
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駁我麵子,絲毫沒考慮我今後如何立足。
「那陳主任也應該教教自己手底下的人,在單位就稱呼職務,別亂攀關係。」
李同誌?令人作嘔的稱呼。
陳永傑呼吸一滯,大步逼近,俯身壓低聲音說:
「別讓她下不來台,我舍不得動你,但你手底下嚼舌根的人,我想動便動。」
曾幾何時,耳鬢廝磨,他貼近我耳邊說甜言蜜語。
如今開口,是對我的威脅。
他利用相愛八年的了解,輕易將我拿捏。
我不可能拿下屬的前途去冒險。
於是我低頭,輕聲說:
「趙英紅,對不起。」
會議取消,陳永傑護著她大步離開。
我支開滿臉歉疚的同事們,獨自整理賬本。
墨水在紙上暈開一灘水漬時,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我原以為我不會哭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