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第天,我去市內有名的寺廟為肚中的孩子祈福。
腳還沒邁入大殿,就看到一對熟悉的身影。
顧淮安跪在殿前,將頭磕的紅腫。
讓我想起有次顧淮安高燒不退,我哭的不能自已,祈求神明保佑他,最終被顧淮安敲著頭說:“神明都是假的。”
薑至紅著眼眶站在他身側,拉著讓他起身。
顧淮安不肯,將頭磕的很響很響。
巨大的聲音讓周圍人都朝他們投向同情和羨慕的眼神。
我站在殿外,看著我的丈夫。
那樣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此刻卻跪在殿前,一遍一遍的磕頭祈求,祈求神明能救助他的愛人。
我想,顧淮安祈求的同時,一定在後悔。
後悔這輩子做了一個愚蠢至極的決定,就是和我結婚。
我渾渾噩噩地一個人回家,在沙發上坐了許久。
直到身處黑暗,我才走進浴室洗漱。
洗漱台上有塊明晃晃的手表。
這塊手表我很熟悉,被顧淮安每日都帶在身上,今天不知怎麼忘記了。
手表是情侶款,另一塊在哪兒,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我盯著看了一會兒,然後把它收進了書房的抽屜。
書房的架子上放著一張顯眼的合照。
少年側過臉看向身旁的女孩,眼神炙熱的好似有星光閃爍。
是年少時的顧淮安,和我。
我們青梅竹馬,高中就談了戀愛。
後來,我被家人帶到國外上學。
少年的感情總是熱烈又大膽,我們絲毫不懼距離,艱難卻又幸福地進行著異國戀。
或許是學業越來越重,顧淮安不再接有時差的視頻通話。
我們提到分手,他發了很大的火,說我不信任他,可仍堅定地告訴我:“時寧,無論多久,我都會一直等你回來。”
可等我一個人熬過那些日子回國時,顧淮安身邊卻已經有了新的女朋友。
聽說,是在我們還沒分手的時候就一直在追他,追了兩年多,顧淮安才同意和她在一起。
我第一次見到薑至是回國後的發小聚會。
顧淮安和她吵架,她追著顧淮安跑過來。
顧淮安蹙眉,很是厭煩的看她,“幹嘛?”
薑至也不生氣,抱著顧淮安的胳膊撒嬌,“我想你。”
我在一旁仔細地觀察著顧淮安的表情,他的眼眸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
沒過多久,他和薑至大吵一架徹底分開。
後來,顧淮安向我求婚了。
得知顧淮安向我求婚的那天,薑至哭的很慘來找顧淮安。
顧淮安牽著我的手從她身邊經過,什麼話都沒說。
身邊的人都說:“兜兜轉轉,還是白月光回到顧少身邊。”
可隻有我知道,顧淮安的那隻手,用力的快要把我捏斷。
那天,在我睡著後,顧淮安起身去陽台喝了許久的酒,最終他出了家門。
他關門的動作很小心,隻可惜我的睡眠早已變得很輕。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那天是當年薑至向他告白的日子。
3
客廳鐘表上的時針已經跳過淩晨十二點,我們的紀念日結束了。
顧淮安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著。
我聽著他去洗澡的動靜,然後沒過一會兒,顧淮安忽然從浴室裏衝出來,大步走到我麵前。
臥室裏一片漆黑,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顧淮安把我從床上拽起來,聲音中壓抑著顯而易見的怒氣。
“時寧,我的手表呢?”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顧淮安一把扯住胳膊。
他打開床頭的燈,提高了聲量。
“有什麼不滿你衝我來,不要亂扔我的東西。”
“你為什麼要扔掉它?”
顧淮安幾乎是吼了出來。
我被猛然亮起的燈光晃了一下眼睛,此刻我才終於看清顧淮安的臉色,陰沉至極。
“在書房的抽屜裏。”我揉了揉眼睛。
顧淮安放開了我的胳膊,轉身去找他的那塊情侶手表。
從書房出來後,像是察覺到自己冤枉了我,顧淮安語氣緩和下來。
“抱歉,寧寧,我剛才有點兒過分了。”
顧淮安說完,又摸了摸我睡亂的頭發。
感受著顧淮安此刻的觸摸,我深吸一口氣,再次把床頭櫃上的產檢報告遞給他。
沉默像靜謐的河流。
他沉默了許久許久,終於用滿是血絲的眼睛看向我。
“對不起,我心裏很亂,實在沒有時間再去想這些。”
“哪怕十分鐘,我們為這個孩子慶祝一下。”我拉住了顧淮安的手。
“抱歉。”
我愣了一秒,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不知怎麼的,我忽然想起好多年前,還是少年的顧淮安。
課間的十分鐘他會跨越整個學校,給沒有吃早飯的我送麵包牛奶。
他會從一樓跑到五樓,氣喘籲籲地告訴我晚上放學一起回家。
如今同樣是十分鐘,怎麼就不行了呢?
“你早點休息吧。”顧淮安說完,轉身去了書房。
我看了看這張被顧淮安再次扔下的產檢報告,來到浴室,將它泡進了水池,然後扔進了垃圾桶,連同我原本的歡喜。
突然,惡心感從喉嚨湧上來,我趴在馬桶邊不停地吐。
房間的隔音真的極好,我的動靜明明很大,顧淮安卻絲毫聽不到。
收拾好一片狼藉的浴室後,我從書房經過,門並沒有關嚴。
顧淮安正神色凝重地坐在電腦前不甘示弱的查閱著治療方案。
我透過門縫看顧淮安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偷窺的小偷。
他認真查閱的畫麵,如同遲來的鈍痛。
像一把被沾了檸檬的刀,鋒利地劃破我的心臟,淩遲著我的靈魂。
這場突如其來降臨在薑至身上的腦瘤,已經占用了顧淮安全部的心神,所以他再也沒有時間顧及我,和我滿心歡喜的孩子。
在薑至確診的那一刻,我的愛情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