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
「你整日撫琴也枯燥,可有其他想學的東西?」周夫人問道。
我乖巧地奉上一杯茶。
「小時候曾有緣得見畫聖柳意真跡,筆墨間山水,人物栩栩如生,不禁讓我心生仰慕。」
周夫人抿一口茶。
「周泠在禦畫院任職,你若想學,去問他便是。我記得藏書閣裏似乎有一幅柳意的畫,改天讓周泠去找找。」
吃飯的時候,周夫人對周泠說:「你妹妹剛來周家,你要多照顧她些。」
周泠看了我一眼,「嗯」了一聲。
我借著學畫畫的由頭去找周泠,他讓我先自己畫一幅給他看。
他看著那幅慘不忍睹的畫,一時無言。
「畫鳥要注重眼睛,眼睛畫好,方可傳神。」
我低頭,輕咬紅唇。
「這不是鳥,是......茶壺。」
「我太笨,讓兄長見笑了。」轉身欲走,「我還是去練琴吧。」
「等一下。」他重新鋪一張畫紙,「我從頭開始教你。」
我故意把筆拿得七倒八歪。
他耐心地說要怎麼拿筆,說了沒用,我就不好好拿,還要用小兔般的眼神向他求助。
一隻竹節般清秀的手覆上我的手。
「無妨,慢慢學。」
沒辦法,隻能手把手教。
書房燃著淡淡的沉水香,四下寂靜,我幾乎能聽見他的心跳。
我微微仰頭,額頭從周泠的下頜擦過。
手背一陣濕熱,我踮起腳,附在周泠耳畔道:「哥哥,你出汗了。」
他鬆開我的手,退後幾步。
「你按照我教你的,再多練練。」
他繼續看他的書,坐得挺直。
肅肅如鬆下風,這般光風霽月的模樣,愈發讓人妄想染指。
臨走,我把簪子放在書房,計劃晚上來尋。
誰知周泠拿著它追了上來。
「謝姑娘,你的簪子落在書房。」
他叫我「謝姑娘」。
可能「妹妹」他叫不出口,叫「謝泠」太生硬,叫「泠兒」、「阿泠」又太奇怪。
我接過簪子粲然一笑。
「兄長,你那樣喚我,太生疏了。」
「我尚未取小字,兄長可否為我取一個?」
春風起,落花紛飛,繾綣散去。
他低低應了聲。
「好。」
5
秋狩,周家作為京城最大的皇商受邀在列。
前往皇家獵場,一路舟車勞頓。
周夫人犯了頭疾,喚我去營帳撫琴。
「何人在撫琴?」簾子外傳來一道尖銳的聲音。
周夫人半寐的眼睛睜開,理了理鬢發答道:「民婦犯了頭疾,讓家中姑娘以琴安神靜心。夏公公有何事要差遣民婦?」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挑開簾子,身穿明黃色龍袍的男子環顧四周,目光落在我的琴上。
劍眉入鬢,目如朗朗星辰,威儀氣質之下隱隱藏著幾分風流倜儻。
周夫人過來拉著我行跪禮。
「民婦見過陛下。」
「民女見過陛下。」
「免禮。」他朝著我虛扶一把。
「琴彈得不錯,今夜宴會,可願為朕演奏一曲?」
我受寵若驚,行禮。
「謝陛下誇讚,民女定不負聖意。」
我確實被驚到了,自戀的想了下。
我這副皮囊生得不錯,琴也彈得好,皇帝不會看上我了吧。
宮中的榮華富貴來得不安穩,情到濃時情轉薄,我可不想趟這趟渾水。
我還是比較喜歡周泠這掛的。
晚宴上,我早早坐在了樂師席,盯著陸續入席的人尋找周泠的身影。
他今天穿了一身湖藍色圓領袍,儒雅清貴。
和他一起入席的還有一個女子,看上去年紀不大,鵝蛋臉,柳葉眉,靈動嬌俏。
她說話的時候,周泠還會微微彎腰去聽。
難道,要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我心中不快,手指在琴弦上撥動,眼睛卻忍不住去看他們。
「啪」地一聲,三根琴弦斷開,我的手已是鮮血淋漓。
迸裂的琴音讓一半人齊刷刷看向我這邊。
皇後斥責道:「此般魯莽,擾了陛下興致,還不快退下!」
我抱著琴離開宴席,回到營帳才發現左手袖口被血染紅了一大片。
不知道醫官在哪裏。
我找出一塊絹帕,準備自己包紮一下。
外頭響起匆忙的腳步聲,周泠未經詢問直接進了我的營帳。
他拿過我手裏的絹帕,輕輕地幫我把手包好。
「我帶你去找醫官。」
「不必麻煩,過兩天就好了。」
「好。」
他還真不多勸兩句,說了這麼個字就走了。
沒過多久周泠又回來了,帶著一個醫官。
「有勞李醫官。」
李醫官走後,外頭一陣喧鬧,還有兵刃相接的聲音。
有人大喊:「刺客夜襲,速去護駕!」
外頭又鬧了一陣子,我和周泠聽見聲勢平息才撩開簾子去看。
周泠攔住一個禦林軍詢問,那人說刺客已經抓住了。
「沒事了,你去休息吧。」
虛驚一場,我也累了,鑽進被子休息。
周泠去而折返,幫我掖好被子。
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了。
我坐起來環住他的腰,嬌聲道:「哥哥,別走好不好?」
「哥哥別走,我一個人害怕。要是等一下再有刺客怎麼辦?」
他怔了下,拿開我的手,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你睡吧,我不走。」
我縮回被窩,周泠從袖中拿出紙卷和炭筆,對著獸形香爐畫了起來。
真是,不解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