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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那眼神如冷風灌入心口,凍得她四肢百骸凝冰。

舌尖翻湧的不再是酸苦,嘔成了血腥。

沈清秋生硬牽動唇角,麵無表情:“罷了,你們說什麼便是什麼。反正,你們從不信我。”

宥宥從傅春朗懷中探頭:“爸爸!壞女人認了!你要狠狠罰她!”

他目光若有似無瞥向角落痛哭的李銘薇。

見她鼓勵般點頭,聲音更亮:“爸爸!我不要她當媽媽!她會害死我!”

傅春朗這才動作,安撫地摸摸宥宥的頭:“宥宥別怕,爸爸護你。”

他站直身,看向沈清秋的眼神冷若冰霜:“沈清秋!你這次太過!去老宅祠堂罰跪!何時認錯何時出來!”

傅春朗真怒了,罕見展露威嚴。

他抱起宥宥,又去角落扶起哭碎心的李銘薇。“一家三口”說笑著上樓,再未給沈清秋半個眼神。

李銘薇卻挑釁回眸,眼中得意將她刺得體無完膚。

傅母慢悠悠起身,十足長輩架勢,命人將她扭送入車。

方才鬧劇甚大,車外圍觀者眾,議論紛紛。

所言卻皆是信她:

“清秋妹子別擔心,我們都信你。”

“傅總定不會讓你受屈,他必有苦衷。”

“傅總那般愛你疼你,定有難言之隱,你也要信他。”

安慰溫言,此情此景下,亦成紮心冰刃。

信傅春朗?正因信他,她才被當傻子糊弄八年。

祠堂建於深山傅家祖宅,盛夏亦透陰冷。

她昨夜躺了一宿,渾身酸疼,又被按在岩塊上跪了三天三夜。

每隔一時辰便來問知錯否。她猶豫一秒便是死性不改,押去受家法。

聽聞這批人自幼習練家法,棍棒精準砸骨,恨不能敲碎她骨頭。

沈清秋疼得幾欲昏厥,被冷水潑醒。

視線被血汗模糊,她實在撐不住,思緒飄回七年前。

她失子那日,亦是這般血肉模糊。

傅春朗也曾整夜跪祠堂,求父母莫趕沈清秋走。

他承傅家壓力,沈清秋亦擔父母施壓。

她無法再育,傅家對傳承執著入骨,傅春朗更是一代單傳。

她猶豫良久,傅春朗卻發毒誓願不要孩子,她信了。

最難那年,他們眼中唯彼此。

如今,這許是愛錯人、信錯人的懲罰。

可她從來不是甘受屈辱的主婦。背叛者,必付代價。

昏沉數日,祠堂門方開。

傅春朗踉蹌滑跪至她身邊,神色疲憊,滿眼心疼,啞聲道:“清秋,我來接你。”

沈清秋眼神木然,視線從排列整齊的牌位,緩緩移至傅春朗臉上。

一代單傳,傅家翹楚。

她竟信他不要孩子的鬼話。

今日種種,皆她自作自受。

沈清秋別開視線,撐著膝蓋欲起。渾身骨頭似碎,稍動即痛得臉色煞白。

腳剛踏實,便重重跌下。

傅春朗眼疾手快攬她入懷,手剛觸及,便被她的痛呼震住。

聲音發顫:“你怎麼了?隻是罰跪而已啊?”

隻是罰跪?那她滿身傷是假?

沈清秋此刻方悟,傅春朗對她的關心何其浮於表麵。

她掙脫他懷抱,倚靠門框,氣若遊絲:“傅春朗,是你說我不喜便可送走那孩子。”

傅春朗擰眉,語帶無奈:“清秋,傅家香火不能斷。這孩子,是我給傅家的交代。”

沈清秋嗤笑:“領養的孩子算何交代?莫非他是你養在外的親生子?”

傅春朗表情僵滯,心虛反駁:“胡說什麼!我愛的唯你!宥宥隻是合眼緣!”

他不敢看她,不敢吐露真相。

樁樁件件,令她從失望至絕望。

莫大悲慟下,壓抑多日的情緒翻湧,逼她脫口而出:“傅春朗,你......”

究竟還想騙我到幾時?

話未說完,便被突現的李銘薇截斷。

“春朗!宥宥鬧著買玩具,我們同去吧?”

她挽傅春朗手臂便走,行至半途方“驚覺”:“太太出來了?要同去嗎?”

詢問語氣毫無邀請之意。

“她回去養傷,不去。”傅春朗冷臉代答。

他神色複雜看向沈清秋:“明日那孩子正式入族譜,認你為母。莫再胡鬧。”

沈清秋垂首,不辨情緒。

她扶牆緩挪步子,正迎上滿麵焦灼的秦疏辭。

委屈紅了眼,罕見流露脆弱:“疏辭......你怎麼才來?”

她虛弱囈語令傅春朗心頭一顫,忍不住關切:“別亂跑,同秦疏辭好好歇一晚。明早我來接你。”

沈清秋意味不明“嗯”了一聲。

傅春朗盯著她背影,心如被大手攥緊,隻能一遍遍告誡自己不可心軟,此事不能妥協。

他想著一會兒給她買個護膝,入秋了,她膝蓋又該疼了。

秦疏辭狠狠剜了傅春朗一眼,紅著眼小心翼翼扶她上車。

輕柔哽咽道:“清秋,行李我已從傅家取出。李銘薇把簽好字的協議給我了......你同他,再無瓜葛。”

沈清秋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鬆懈,嗆咳一聲:“好極了,疏辭,我們走,永不再回。”

秦疏辭滿眼疼惜拂去她淚:“好,永不再回。”

車啟動,沈清秋望向窗外一閃而過的傅春朗“一家三口”和樂畫麵,釋然一笑。

傅春朗,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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