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著她,又看看她身邊的薛明安。
他一身嶄新的綢緞長衫,腰間掛著塊成色不錯的玉佩,正努力挺直腰板,學著掌櫃先生的樣子。
可那雙閃爍不定的眼睛,出賣了他內心的局促與心虛。
上輩子,直到他死,他都還是這副撐不起場麵的樣子。
江雲瑤怎麼會覺得,這樣的人能撐起江家?
我心裏那點殘存的溫情,在她的命令聲中,一點點冷掉。
我沒有爭辯,默默站起身,將算盤和賬本推到一邊。
“好。”
我的幹脆,讓江雲瑤和薛明安都愣了一下。
薛明安很快反應過來,迫不及待地坐到我的位置上,眼中都是貪婪。
我很清楚他在想什麼,無非就是掏空江家,跟他白月光私奔。
上一世我極力阻止。
這輩子,我選擇不再阻止了。
薛明安拿起賬本,裝模作樣地翻了翻,然後重重拍在桌上。
“這賬做得一塌糊塗!”
“沈書源,你就是這麼幫伯父打理生意的?”
我瞥了一眼。
那是城南王記布莊的賒賬記錄。
王記的流水占我們三成,先貨後款,是伯父親自定下的規矩。
江雲瑤是知道的。
但她沒有為我辯解一句。
江雲瑤拉了拉他的袖子,柔聲說:“明安,這些瑣事,不用你親自管。”
“你讓他做就行了。”
她指著我,語氣輕飄飄的,仿佛在說一個下人。
“以後,沈書源就是你的副手,你讓他做什麼,他就得做什麼。”
我垂下眼,心口像是被針紮了一下。
上輩子,我剛當上總掌櫃時,她也是這麼拉著我的袖子。
她說:“書源,你好厲害。”
“以後,我就是你的副手,你說什麼,我都聽。”
那時我天真的以為,她是喜歡我的。
可臨時之前才知道,那不過是她的委曲求全,裝的罷了。
如今,才是發自內心說出。
薛明安得了台階,立刻趾高氣揚起來。
他從抽屜裏翻出一張陳年的欠條,甩在我麵前。
“既然你這麼能幹,去把這筆賬要回來。”
“城西的李麻子,欠了我們五百兩,三年了。”
“今天,你必須把錢要回來。”
店鋪裏幾個老夥計聞言,臉色都變了。
這李麻子是出了名的地痞無賴,手下養著十幾個打手,誰上門要債,都得被打個半死。
江老爺派去的人,被打斷腿的就有兩個。
這筆賬,早就成了死賬。
薛明安這是要我的命。
我看向江雲瑤,她正溫柔地替薛明安整理衣領,仿佛沒聽見。
隻有在她眼角餘光掃過我時,我才看到一絲快意。
我們好歹相伴幾十年,她就這麼想我死嗎?
我深吸一口氣拿起欠條,什麼也沒說,轉身走出了鋪子。
身後,傳來薛明安得意的笑聲。
“雲瑤你看,他就像一條狗,讓他去哪就去哪。”
“是啊,聽話的好狗,最適合看門口。”
我的腳步頓了一下,隨即走得更快。
我沒有直接去找李麻子。
我知道,他最近正急著出手城郊的一個莊子,好去南邊做一筆更大的“生意”。
而整個城裏,有實力吃下那莊子的,隻有一人。
回春堂的孫掌櫃。
不到一個時辰,我就拿到了錢。
不是五百兩,是七百兩。
李麻子不僅還了本金,還把三年的利息也一並付清了。
當我把七百兩票拍在櫃台上時,鋪子裏瞬間鴉雀無聲。
薛明安正摟著江雲瑤,兩人膩歪地說著情話。
看到銀票,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你......你怎麼要回來的?”
他一把搶過銀票,翻來覆去地看,不敢相信是真的。
我沒理他,目光落在江雲瑤身上。
她也一臉震驚。
“你沒受傷?”
上輩子,我也是這樣,一次次為她解決各種麻煩。
每一次,她都會抱著我,滿眼崇拜地說:“夫君,你真厲害。”
可現在,她的眼裏隻有戒備和審視。
我忽然覺得很沒意思。
“總掌櫃交代的事,辦好了。”我語氣平淡,“既然沒事,我先回房了。”
我轉身要走,江雲瑤卻突然叫住我。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