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國藩語錄:用恩莫如用仁,用威莫如用禮。
曾國藩以一介書生領兵疆場,挽一朝之危亡,很重要一點就是用“和”字治軍,用“和”字來塑造軍隊。
一是在組織上以血緣、地緣為紐帶。
曾國藩變世兵製為招募製。湘軍勇營之製,營官由統領挑選,哨弁由營官挑選,什長由哨弁挑選,勇丁由什長挑選。曾國藩認為這種層層挑選的辦法很有優勢,他說:
譬之木焉,統領如根,由根而生幹、生枝、生葉,皆一氣所貫通,是以口糧雖出自公款,而勇丁感營官挑選之恩,皆若受其私惠。平日既有恩誼相孚,臨陣自能患難相顧。
於是,各人都把自己的前途和身家性命與上司緊密相連,如果上司落職或死了,所部也全體解散,再由新統領自己挑募,成立新軍。這就形成了軍隊私屬的性質,出現“其將死,其軍散;其將有,其軍完”的局麵。招募的勇丁大多為同鄉同裏之人。王鑫“專招一縣之勇”;李元度“但取平江主人”;劉長佑“非臣親黨,即臣鄰裏”;曾國荃“不獨用湘鄉人,且盡用屋門口周圍十餘裏人”。曾國藩對此說明:“蓋同縣之人易於合心。”基於這一理由,曾國藩又規定所招丁勇,必須“取具保結”,造具籍貫裏居親屬,存檔各查。從感情上籠絡人,從組織上控製人,為全軍達到“諸將一氣,為眾一心”打下了組織基礎。
營官以上各將領,實行“呼朋引類”。一營之內多本家、親戚、師友。如曾國藩兄弟四人,王鑫一族、江忠源一族,均在軍中。羅澤南“純用其弟子為營哨”,“所部將弁皆其鄉黨信從者,半屬弟子”,其中有王鑫、李續賓、李續宜、李元度等幹將。曾國藩與羅澤南、郭嵩燾、李續賓、李元度,王鑫與左宗棠、楊昌浚,江忠源與劉長佑還存在姻親關係。這些家族、姻親、師生及鄰裏關係,血緣與地緣結合、盤根錯節的封建宗法關係,下屬視上司“皆如子弟之事父兄”,使軍隊具備很強的凝聚力和戰鬥力,”節節維係,無渙散之虞”。
“勇由將募”,“勇由將有”,丁勇和各級將領隻聽命於上司,“近年來江楚良將為統領時,即能大展其材,縱橫如意,皆由事權歸一之故。”曾國藩認為八旗、綠營潰敗的原因就在於“現在大營所調之兵,東抽一百,西撥五十;卒與卒不和,將與將不和……離心離德,斷不足以滅劇賊而成大功。”而他組建湘軍時針對這一關鍵做了充分準備。 二是在在精神上以“忠義血性”相維係。 曾國藩信守禮法,維護名教。湘軍將領又多為儒生,曾國藩決意借此訓練出一支尊長死上、辨等明威的軍隊。他對將領要求一要有治軍之才,二要不怕死,三要不汲汲名利,四要耐受辛苦,必忠必信,保鄉衛國,從而“引出一班正人,倡成一時風氣”。
曾國藩將對士兵的思想教育稱作“訓家規”和“訓營規”。每逢操練日,曾國藩親臨校場講話, “如父母教子,有殷殷望其成立之意”,訓禁擾民、禁嫖賭、禁鴉片,又向士兵發放“四書”等,把兵營當作學校,加強封建倫常教育。曾國藩還編《保守平安歌》、《愛民歌》等宣傳鼓動性強的歌謠,讓湘軍兵勇傳唱。
如此種種,儒家倫理思想潛移默化地融進將士的靈魂裏,使全軍在思想上達到統一。 曾國藩痛惡八旗綠營彼此”敗不相救”,“彼營出隊,此營張目而旁觀,哆口而微笑。見其勝,則深妒之,恐其得賞銀,恐其獲保奏;見其敗,則袖手不顧,雖全軍覆沒,亦無一人出而援手拯救於生死呼吸之頃者。”為此他製定的湘軍建軍標準是:“呼吸相顧,痛癢相關,赴火同行,蹈湯同往,勝利舉杯酒以讓功,敗則出死力以相救……吾官兵亦當有誓不相棄之死黨。”在《要齊心》歌謠中,曾國藩又再三重申:“隻要齊心不可當……縱然平日有仇隙,此時也要解開結……百家合成一條心,千人合做手一雙。”又寫《忮求詩》教育將士消除彼此間的嫉妒之心。
由於曾國藩的種種設置和努力,湘軍終成“齊心相顧,不肯輕棄伴侶”的戰鬥群體。 一個集體或團隊齊心合力之“和”是其成功的基本。一旦結成凝固的利益關係,就會痛癢相關,榮辱與共了。攻占南京、平定太平天國前後,是曾國藩湘係集團極盛時期。四年多時間共有21個湘軍集團首領先後出任督撫,成為封疆大吏,把持清政府半壁江山。他們編織成一個特殊的關係網,呼吸相從,禍福相依,成為晚清實際主政的勢力。
胡林翼作為湘軍集團第一位出任督撫的大員,一直不肯僭越曾國藩湘軍集團精神領袖的位置,處處支援、幫襯曾國藩成就大業。他所轄的湖北成為曾國藩的軍糧庫;曾國藩東山再起,也是胡林翼施斧底抽薪術才得成功的。曾胡的“和”是湘軍崛起的基礎。
左宗棠是湘軍集團的另一巨擘。左宗棠性情狷介,不合時宜,辦事往往過於偏激;曾國藩則性情直爽方正,事事循規蹈矩,有時甚至固執,所以兩人時常齟齬。但在多數時候,尤其在大是大非上他們是相互照應的。前期,因左宗棠任湖南巡撫張亮基的幕賓,張對左推崇敬重,所以湖南的政治、軍事、財經大權,左宗棠皆可作主。曾國藩出任湖南團練大臣,左宗棠籌糧籌餉、籌兵籌械,不斷接濟,八年如一日,厥功至偉。左宗棠曾多次疏解曾國藩與地方官的矛盾;更讓曾國藩沒齒難忘的是當他靖港戰敗準備自殺時,左宗棠對他的懇切規勸,說“事尚可為,速死非義”,留下後路。鹹豐七年(1857),曾國藩棄軍奔喪,左宗棠詰責他不該如此不分輕重。後來曾國藩特意請左宗棠為他作篆書:“敬勝怠,義勝欲;知其雄,守其雌”,既表謙抑,亦為和解。後來左宗棠受“樊燮案”影響,投無門,曾國藩熱情地接納了他,奏請“以四品京堂候補,隨同襄辦務”,稱“左宗棠剛明耐苦,曉暢兵械”,“其才可以獨擋一麵”,“思專,於軍事實屬確有心得”。此後,左宗棠每得勝仗,曾國藩保舉一次,稱其“深明將略,度越時賢”,三年之間,左宗棠由襄辦軍務而浙江巡撫,而閩浙總督。兩人前後相互扶持,是為摯交之“和”。
李鴻章是曾國藩的年侄,又與曾國藩有師生關係,這在封建社會是非同尋常的。李鴻章隨曾國藩當幕賓期間,“受化於無形”,學到許多為人處世的學問。曾國藩稱讚他:“有大過人處,將來建樹非凡,或竟出於藍亦未可知。”李鴻章則認為:”從前曆佐諸帥,茫無指歸,至此如識指南針,獲益匪淺”,足見曾國藩與李鴻章誌趣相投。後來祁門事件,李鴻章忠諫不成,脫離曾國藩賦閑,卻不肯他往求職,可見李對曾的依戀。曾國藩致書重招李入幕。後來曾國藩又直接命李鴻章仿湘軍建立淮軍,奔赴上海戰場,不厭其煩地傳授李鴻章處理人際關係和與洋人打交道的箴言。李鴻章在上海對曾國藩的命令奉行唯謹,盡量揣摩,依曾。的意思去辦。曾國藩在平定太平天國後裁湘留淮,就是信任李鴻章的忠誠,認為李可以倚重。但隨著李鴻章羽翼漸豐,在剿撚鬥爭中主要依靠淮軍作戰的曾國藩不斷受到幹擾。曾國藩一再諭之以理:“吾二人視剿撚為一事,須如李家、曾家之私事一般”,“常存為父為師之心腸,或責之,或激之,無非望子弟成一令名,作一時人耳。”始終以“和”字為先。其間因李鴻章咄咄逼人使雙方產生了許多不快。隨著時間推移,這些不快漸漸褪去。李鴻章推曾國藩為中流砥柱,曾國藩則回敬:“來示謂中外倚鄙人為砥柱,仆實視淮軍、閣下為轉移。淮軍利,閣下安,仆則砥柱也。淮軍鈍,閣下危,則仆累卵也。”兩人相為倚柱,和好如初。曾國藩、李鴻章的利益是一脈,正如李鴻章挽曾國藩說“師事近三十年,薪盡火傳,築室忝為門生長”。曾李二人互相扶持,前後相繼安內撫外,構成晚清近半個世紀的政治脊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