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接下來幾天，江梔把自己關在家裏。

沈燼的消息瘋狂轟炸，電話、短信、微信……從最初的道歉解釋，到後來的質問埋怨，她一概不回。

她偶爾會點開朋友圈，不可避免地看到喬曦的更新。

照片裏，喬曦笑容燦爛地比著V字，背景是醫院病房。

配文是：【照顧病號中~某人雖然嘴硬說沒事，但換藥的時候疼得直抽氣呢，還得靠兄弟我！】

下一張，是沈燼靠在病床上側著臉的睡顏，睫毛長而密，臉色有些蒼白，卻依舊帥得驚心動魄，喬曦的手似乎正小心翼翼地替他掖被角。

再往下，是一份精致的病號餐，喬曦配字：【親手做的，某人全吃光了！誇我！】

每一條下麵，都有共同好友的起哄評論。

「曦姐牛逼！燼哥就交給你了！」

「嘖嘖，這哪是兄弟，這分明是賢妻良母~」

「燼哥好福氣啊！」

江梔平靜地劃過。

心口那片被撞擊和絕望碾過的地方，起初是尖銳的疼，疼得她夜不能寐，但幾天過去，疼痛仿佛麻木了，隻剩下一種空洞的冰涼，像結了厚厚的冰層，隔絕了所有情緒。

直到高中班長在群裏發了通知，說畢業前組織最後一次集體活動，去城郊的山上看螢火蟲，露營一夜。

江梔想到出國留學後再也見不到這群同學，最後還是選擇了參加。

集合那天，她刻意去晚了些。

大巴車已經快坐滿，她低著頭快步走向後排空位，卻猛地撞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清冽的，帶著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氣息。

她抬頭，正對上沈燼深邃的眼眸，他看起來清瘦了些，臉色還有些病後的蒼白，拉鏈隨意拉到下巴，帥得極具侵略性。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緊，聲音低啞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和討好：“梔梔……你終於肯見我了。”

“我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傷口疼……心裏更疼，就等著你理理我。”

看著他這副仿佛情深不渝的樣子，江梔隻覺得諷刺透頂。

她沒說話，隻是平靜的坐在了位置上，閉眼緩解暈車帶來的不適。

沈燼看出她的不適，立刻手忙腳亂地翻找暈車藥，好不容易找到，剛要擰開瓶蓋，喬曦卻一把搶了過去。

“千金大小姐就是金貴！暈個車還要吃藥？我媽說了，多坐幾次車自然就好了！”說著，她竟然直接把那板暈車藥扔進了車上的垃圾桶！

“喬曦！”沈燼第一次對她動了真火，聲音冷厲，“你夠了！”

喬曦被他吼得一怔，隨即委屈地扁嘴：“我……我也是為了她好嘛……”

“你去前麵坐。”沈燼指著車廂前排，語氣不容置疑，“梔梔現在不想看見你。”

喬曦恨恨地瞪了江梔一眼，不情不願地挪到了前排。

一路上，沈燼對江梔照顧得無微不至，遞水遞紙巾，噓寒問暖。

江梔渾身無力，懶得反抗，隻是閉著眼假寐。

到了露營地，沈燼幾乎是寸步不離地黏著江梔，周圍同學紛紛起哄，說著“燼哥和梔梔還是這麼甜”、“模範情侶”之類的話。

喬曦則默默跟在不遠處，眼神陰沉。

分配燒烤任務時，喬曦突然主動舉手：“我和江梔去撿柴火！”

說完，不等江梔反應，就強拉著她往樹林河邊走。

“喬曦，你幹什麼？”江梔被她拽得踉蹌，好不容易走到河邊，猛地甩開她的手，“我自己會撿，不用你拉。”

喬曦卻鬆開手，抱著胳膊，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和厭惡：“女生就是矯情麻煩！要不是看在你是燼哥女朋友的份上，誰樂意帶你一起撿柴火？”

江梔氣得胸口發悶，轉身不想再跟她廢話，隻想離她遠點。

可就在她轉身的刹那——

“轟隆隆！！”

上遊突然傳來巨大的、沉悶的轟鳴聲！像是閘門洞開！

還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原本平靜的河水瞬間暴漲，渾濁的洪水如同發狂的巨獸，裹挾著泥沙和斷枝，以驚人的速度咆哮著衝向下遊！

“快跑！水庫放水了！”遠處傳來班長聲嘶力竭的呐喊和同學們驚恐的尖叫。

江梔根本來不及跑！

冰冷刺骨的洪水瞬間淹沒了她的小腿，然後猛地一個浪頭打來，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她卷倒，拖入湍急的水流中！

“救命！咳咳……”

她不會遊泳，冰冷的水灌入口鼻，窒息感和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拚命掙紮，卻隻能隨波逐流。

“梔梔！”岸上傳來沈燼撕心裂肺的呼喊。

他臉色慘白，想也不想就要往水裏跳，旁邊的同學死死拉住他：“燼哥！太危險了！水太急了！我們已經報警了！等救援！”

“等救援就來不及了！”沈燼眼睛都紅了，猛地掙脫開同學的手。

就在他剛要跳下去的瞬間，另一個方向傳來了喬曦更加淒厲驚恐、仿佛下一秒就要淹死的呼救：“燼哥！救我！我不會遊泳！我要死了……救命啊！！”

沈燼的動作猛地頓住！

他回頭看了一眼在水中沉浮、拚命呼救的喬曦，又看了一眼同樣在掙紮、卻被水流越衝越遠的江梔。

那一瞬間的遲疑，像一把燒紅的刀，狠狠烙穿了江梔最後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