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清漪沒有立刻回家。
她坐在車裏,看手機屏幕上顧承洲名字,手指懸空許久,終究沒有按下撥號鍵。
她想起十年前,校園銀杏道上,他踩著滿地金黃落葉,笨拙遞給她一杯熱奶茶:“許清漪同學,我......我喜歡你很久了。”
她笑他緊張手心都是汗,他卻紅著臉,眼神亮得驚人:“在你麵前,我永遠像個初學者,怕做得不夠好。”
她想起剛結婚時租住的那間小屋,冬天沒有暖氣,他把她的腳捂在自己懷裏取暖,自己凍得嘴唇發紫,還嘴硬說“男人火力旺”。
她想起第一次懷孕卻不幸流產,躺在病床上默默流淚,他蹲在床邊緊握她手,聲音哽咽:“清漪,是我沒照顧好你。以後我一定加倍小心,再也不讓你受一點委屈。”
那些記憶裏的溫柔與承諾,此刻都化作最鋒利刀刃,一刀刀淩遲著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不知在車裏坐了多久,手機震動,屏幕亮起,是顧承洲消息:“老婆,晚上想吃什麼?我讓廚房準備。”
許清漪盯著那條消息,忽然覺得無比諷刺。
他還在盡心盡力扮演深情丈夫角色,而她,像個徹頭徹尾傻子,被蒙在鼓裏,騙了整整十年。
她動了動僵硬手指,回複:“隨便。”
車子駛入別墅區,許清漪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
客廳裏,顧承洲正坐在沙發看文件,聽到動靜立刻抬頭,唇角揚起溫柔弧度:“回來了?累不累?”
他起身走來,極其自然想接過她手提包。
許清漪側身避開,將包放在玄關櫃上:“不累。”
顧承洲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詫異,隨即恢複如常:“怎麼了?工作上遇到不順心的事?”
“沒有。”許清漪換了拖鞋,徑直走向臥室,“我先去洗個澡。”
她關上門,背靠著冰涼門板,眼淚終於無聲滑落。
她該怎麼辦?
衝出去質問他?
他會不會又像三年前那樣,用“我太想你”“她隻是個替身”“我最愛的始終是你”之類的話來搪塞她?
她不敢想下去。
她怕聽到更殘忍真相,怕十年築起的愛情堡壘,徹底坍塌成一地荒唐笑話。
洗完澡出來,顧承洲已經將晚餐擺上桌。
四菜一湯,依然全是她愛吃的。
他笑著為她盛湯:“今天特意讓張媽燉了烏雞湯,你最近氣色不好,多補補。”
許清漪拿起勺子,小口喝著,湯味鮮美濃鬱,她卻嘗不出任何滋味。
“對了,”顧承洲像是忽然想起,語氣隨意問道,“你的玉佩找到了嗎?”
許清漪握勺手指微微收緊,抬眼看他:“沒有。”
“會不會是不小心掉在公司了?”他故作思考狀,“明天我讓助理去你辦公室仔細找找。”
“不用了。”許清漪放下勺子,語氣平靜,“一塊玉佩而已,丟了就丟了吧。”
顧承洲眼神幾不可察閃爍一下:“怎麼能說丟就丟了?那可是......”
“可是什麼?”許清漪打斷他,目光直直看向他,“可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還是顧家傳媳的象征?”
顧承洲臉色微變:“清漪,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我沒怎麼。”許清漪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翻湧嘲諷,“我隻是覺得,有些東西,再珍貴,到了該失去的時候,也留不住。”
顧承洲沉默片刻,伸手過來想要握住她手:“清漪,別胡思亂想。找不到就算了,我明天就去給你找塊更好的,比原來那塊更珍貴。”
他手掌依舊寬厚溫暖,許清漪卻覺得像被烙鐵燙到,猛地將手抽回。
“我說了,不用。”她站起身,聲音冷淡,“我吃飽了,先回房休息。”
看著她毫不留戀轉身離開的背影,顧承洲端著碗的手指,緩緩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