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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醒來喚人,方得知穆朝子時回了府,寅時又入了宮。

梳洗好又百無聊賴地在曲水亭撫琴。

昨夜下雪,北風卷著瓊花鑽入狐裘。

手冷的僵硬,嘔啞糟咂難以入耳。

「幹娘,兒子給您請安。」

聞言,抬頭。

是季秋。

穆朝一手扶持進監內的秉筆太監近來已甚少出入穆府了。

季秋搓著手,笑得諂媚。

「幹娘一曲隻可天上有,兒子能聽著一回已是福氣。」

我啞笑,指著一旁炭火上烤著的茶壺。

客氣道:「季公公來了,喝杯茶再走吧。」

「兒子謝幹娘賞賜。」

季秋坐了下來,賊目滴了咕嚕的亂轉。

我素來不喜這些太監喊我幹娘,偏偏這季秋喊得最親,最叫我不適。

「城南胭脂鋪出了上好的雪花膏,深得宮裏貴人喜愛。」

「兒子瞧幹娘這手上被琴弦磨出了細小的口子,幹爹也不心疼,改明兒子叫人送到府上。」

我顰眉微皺。

眸光移至假山上嘰喳的麻雀。

「季公公此番與我總歸不是講這些吧?」

季秋放下茶盞,與我挨得近了些。

「幹娘聰慧,隻是皇上賞賜了兒子兩顆高麗進貢的北珠,粒粒飽滿,光澤晶瑩剔透。兒子想著給幹娘送來就是做個簪子也是搶眼。」

從懷裏掏出一個錦盒,裏麵盛著兩顆北珠安靜得如綢緞般綿延。

我素來不喜這些,也總是一根杉木簪子挽著青絲。

別開身子,我推脫道:

「你瞧著府上可曾缺過什麼?季公公有了這樣的好東西還是留著打點才是。」

季秋也不惱,將錦盒湊到我的眼前。

「幹娘見得是尋常的南珠,這北珠太後娘娘所喜,昔日若是幹爹得了這稀罕也要送去給李氏的。」

又是太後?

我瞥了一眼季秋眼底的虛實。

季秋神色自若,眸子漆黑,嘴角還噙著笑意。

我冷地縮了縮狐裘。

「即使如此,你應當順遂李太後的心意,送與我又能有什麼好處?」

季秋忽地抓緊了我的手,向他靠攏。

「幹爹疼那李太後,兒子自然要疼幹娘。」

「放手!」

我遂拉回,猛地起身。

還在穆府,這季秋也是太囂張了些。

「季秋你是瘋了還是怎的,這話傳到九千歲耳朵裏便將你滿嘴狗牙打碎咽進肚子!」

指尖指著季秋的鼻子,又向後退了幾步。

府裏遍布錦衣衛和東廠的人,季秋這是不想活了?

季秋貪婪地嗅著指頭,那副沉醉模樣令人生厭。

「皇上剛叫本監代領錦衣衛,穆朝那廝能奈我何?」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繡帕攥得緊實與手指糾纏。

錦衣衛和東廠從來都是穆朝領著,這小皇帝竟下手分了他的權?

穆朝不是犧牲色相入宮侍候太後了嗎?

到底是明哲保身交的權還是成了棄子,這些想法一股腦湧進我的腦海。

見我不作聲,季秋變本加厲。

「本監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是念著幹娘可憐,怕你日後寡居才想著收繼。」

好一個厚顏無恥。

這是找黑瞎子算卦占著自己穩贏?

我仰頭對視上季秋,一字一語冷冷淡淡:

「九千歲忠於皇上從未有過二心,相信皇上太後自有論斷,哪用得著你在這裏判人生死?」

「掌著錦衣衛又如何,錦衣衛是皇上的,又不是你季秋一人私產,什麼時候由著你炫耀了?」

季秋鷹鼻鷂眼擠在一團,臉上寫滿了晦暗難明。

堵得他啞口無言。

半晌,他將涼透的茶盞一飲而盡。

「幹娘說的是,希望在我榻上你嘴還能像今兒這麼硬。」

轉身離去。

身後的大氅拖曳著腳下,靜謐的雪地不見腳印。

直至不見影子,我拍了拍胸口。

惡心。

也不知穆朝可知他的幹兒有這豺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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