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終於熬到了沈清婉二十五歲的生日這天,也是她要宣布嫁給季時川的日子。
以後......裴之臨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人了。
宴會廳的水晶燈亮得近乎殘酷,一盞一盞映出沈清婉白襯衫袖口下那圈還沒結痂的燙傷。
那是三天前被裴之臨親手潑出的痕跡,如今成了她二十二歲唯一的生日禮物。
沈父在人群中央,親手把祖母留下的翡翠項鏈戴到沈允兒頸間。
沈允兒紅著眼眶,乖巧地喊了一聲“爸”。
沒有人想起,今天原本也隻是沈清婉一個人的生日。
因為沈允兒的生日當天她的父親死了,從此“一起過生日”成了沈家的規矩。
沈清婉的願望被淹沒在“補償”兩個字裏,像一粒沙沉進深海,泛不起任何波瀾。
沈父挽著沈允兒,笑得滿臉春風,祖母留下的翡翠項鏈被扣在沈允兒頸間,碧得刺眼。
“允兒今天真漂亮。”沈父拍了拍養女的手背,回頭朝賓客舉杯,“感謝大家百忙之中,替我的兩個女兒慶生。”
兩個女兒,多麼輕巧的詞。
沈清婉在心裏默念,眼底卻浮起一層薄冰。
麥克風遞到她手裏。
沈父壓低聲音警告:“今天來的都是貴客,別再鬧脾氣,學學你姐姐懂事。”
懂事兩個字,像釘子釘在她舌根。
她抬眼,隔著人潮看見裴之臨。
那人站在燈下,西裝挺括,掌心卻纏著一層雪白紗布,是三天前碎酒杯留下的傷。
三天前,他親手把她鎖進閣樓,說“防止你繼續傷人”;
兩天前,他隔著監控看她低血糖暈倒,隻說“認錯再放人”;
此刻,裴之臨手裏握著高腳杯,指節泛白,杯裏晃動的不是酒,是隱忍的怒意。
沈清婉收回視線,嗓音沙啞卻堅定:“感謝裴先生這三天的‘照顧’,讓我徹底清醒。”
一句話,像把鈍刀劃開綢緞,全場瞬間安靜。
閃光燈驟亮,沈清婉繼續說:“我與裴之臨婚約解除,自願放棄沈氏10%股份,從此生死不見。”
“哢嚓”一聲。
裴之臨手中的酒杯碎成齏粉,玻璃紮進掌心,血順著指縫滴落,染紅白襯衫袖口,像雪地裏開出一朵遲到的櫻。
他第一次在人前失態,聲音低得隻有她聽得見:“婉婉,別鬧。”
鬧?
沈清婉笑了,笑意扯得胸口發疼。
她從口袋裏掏出保險櫃鑰匙,雙手奉上,裏麵裝著他們的婚約。
鑰匙上貼著卡通貼紙,是十七歲那年她纏著他貼的,如今貼紙褪色,鑰匙卻冰涼。
“裴之臨,”她聲音很輕,“你自由了。”
鑰匙落進他掌心,像落進一口深井,回聲空曠。
沈父臉色驟變,快步衝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一聲,蓋過了所有快門。
沈清婉的頭被打得偏過去,耳膜嗡嗡作響,嘴裏泛起血腥味。
沈父指著她,厲聲嗬斥:“什麼場合還在鬧?一點也沒你姐姐懂事!”
懂事,又是懂事。
沈清婉用舌尖抵了抵火辣辣的嘴角,竟笑出了聲。
裴之臨指尖一顫,杯中殘餘的酒液晃出猩紅漣漪。
他下意識抬腳,卻被沈允兒搶先一步。
沈允兒端著香檳適時上前,一隻手去扶沈清婉的肩,語氣溫柔得幾乎滴水:“妹妹,別生氣,千萬氣壞了身子。”
沈清婉側身避開,聲音低到隻有三人能聽見:“姐姐,熱水很燙吧?下次記得別往自己手上潑。”
沈允兒臉色驟變,指尖一顫,香檳杯落地,碎聲清脆。
沈父聞言,怒火更盛,再次揚手。
這一回,沈清婉沒有被動挨打。
她抬手截住沈父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指甲深深掐進老人的皮膚。
“父親,”她聲音平靜,卻字字清晰,“今天是我二十二歲的生日,您替我慶生的方式,就是替別人戴上奶奶的項鏈,再給我一巴掌?”
沈父愣住,手腕在她掌心裏發抖。
裴之臨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眼底血絲一寸寸爬上白眼球。
他伸手去拉沈清婉的手腕,卻在碰到她袖口那一瞬被她躲開,動作輕,卻決絕。
宴會廳外,警笛與救護車交錯。
雨幕裏,季時川坐在輪椅上,氧氣麵罩已經摘掉,臉色蒼白卻帶著笑。
沈清婉彎腰,把手裏白紗撕成兩段。
一段輕輕搭在季時川膝上,一段揚手拋進黑夜。
白紗被雨水打濕,轉瞬消失。
她麵對鏡頭,聲音被雨水洗得發亮:“我聯姻的對象是季家季時川。”
裴之臨追到甲板時,暴雨正傾盆。
閃電劈開天際,照亮她濕透的側臉。
他喊她的名字,聲音被雷聲撕得粉碎:“沈清婉!”
她回頭,最後一次看他。
雨水順著沈清婉睫毛往下淌,像淚卻不是淚。
她笑著,卻比哭還難看:“裴之臨,下輩子別再遇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