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沈允兒的慈善鋼琴夜,舞台中央擺著一架 1904
年的貝森朵夫,裴之臨去年以八位數拍下,贈予沈允兒。
沈清婉被禮儀小姐領到最後一排,椅背貼著她的名字,打印得小小的。
聚光燈追著她沈允兒,她穿著鎏金魚尾裙,肩胛骨精致得閃閃發亮,發間別著那枚塑料櫻花發夾。
發夾邊緣已經磨得發白,在八位數的聚光燈下,廉價得可笑,卻刺痛沈清婉每一寸呼吸。
因為那是裴之臨二十二歲用零花錢從廟會裏淘來,他們感情一路的見證。
媒體快門聲此起彼伏:
“金童玉女,世紀童話!”
有記者高聲問:“裴先生,傳聞與沈家二小姐好事將近?”
沈清婉下意識攥緊了手裏的白玫瑰,淩晨她去花市,一枝一枝挑的,花刺還沒來得及拔幹淨。
鎂光燈下,裴之臨握住沈允兒被琴鍵磨紅的指尖,垂眸替她吹了吹,才轉向鏡頭。
“我隻承認裴家婚書上寫著的名字。”
他停半拍,聲音低啞,像給全世界宣誓,“但允兒......一直是我的白月光,這一點,從未改變。”
全場鼓掌,沈清婉也跟著拍,掌心被玫瑰刺紮得血肉模糊,血珠順著腕骨滑進袖口,疼,卻遠不及心口的酸澀。
開場曲響起,第一個琶音,沈允兒就錯了0.3秒,連外行都聽得出來。
控製室裏,裴之臨親自推下推子,為她降半音。
琴聲被修得完美無缺,像他們的愛情,唯一的裂縫婚約,現在也會被沈清婉親手補上。
一曲終了,沈允兒紅著眼撲進裴之臨懷裏。
“對不起,弦太新,我......”
“你不需要道歉。”裴之臨的掌心覆在她發頂,溫柔地摸頭。
沈清婉站在門口,懷裏的白玫瑰因體溫蒸出潮熱的霧氣。
她悄悄後退,鞋跟踩到花刺,鑽心的疼。
裴之臨的餘光掃過那束濕漉漉的玫瑰,忽然想起十八歲的雨夜。
沈清婉摔斷腿,還高舉著一小把被雨水打蔫的玫瑰,衝他笑:“阿臨哥哥,以後我陪你淋的雨都算浪漫。”
他指骨無聲攥緊,卻隻是別開臉,喉結滾了滾,把那一秒的晃動生生咽回去。
隨著音樂會的繼續,返場曲剛響起,沈允兒卻“不小心”割破指尖。
血珠落在象牙白琴鍵,像雪裏落梅。
尖叫聲此起彼伏,裴之臨看見那抹紅色,立馬衝上台,公主抱起沈允兒,滿臉心疼。
沒人看見三米外,攝影搖臂失控。
沈清婉立馬撲過去,用背脊擋下金屬臂。
“砰!”
沉悶的撞擊聲被人群的驚呼蓋過。
螺絲劃開她額角,血順著睫毛滴進玫瑰,白瓣瞬間殷紅。
她整個人跌坐在地,卻第一時間抬頭去找他的方向。
裴之臨抱著沈允兒,頭也不回地衝進走廊盡頭的電梯。
沈清婉靠牆而坐,血從額角漫到下頜,滴在白色高跟鞋尖,像一串細小的朱砂。
她抬手去擦,卻越擦越花。
腳步聲突然折返。
裴之臨蹲下來,西裝袖口貼住她傷口,力度溫柔得像從前。
沒有沈允兒的從前。
血腥味混著冷杉香,沈清婉眼眶驟熱,卻聽見他嗓音冷成冰渣:
“別再玩苦肉計,我不吃這一套。”
袖口驟然鬆開,血流得更急。
沈清婉笑了一下,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
“裴之臨,我知道。”
她抬眼,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卻映出他微微發抖的指節。
“救護車在正門,你快去吧。”
沈清婉甚至伸手替他理了理領口,指尖沾血,在黑色麵料上留下一點暗色的花。
“別讓姐姐等。”
裴之臨喉結滾動,像有什麼話衝到了齒關,又被他硬生生咽回去。
最終,他起身,背影像逃。
腳步聲遠去,沈清婉才允許自己彎下腰,抱住那束被血染透的玫瑰。
花莖折斷,刺更深地紮進掌心,她卻無聲地、一下一下收緊手臂。
原來疼到極致,連哭都是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