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刻,我還跪在王府門前做著人墩子。
石板灼熱,可我卻隻覺得膝下寒涼徹骨
隨著裏麵的人把酒言歡。
我才知道今日這場宴會是為給沈明微慶生而操持的。
想到今日也是自己的生辰,而夫君卻滿眼都是別人時。
我眼中的淚便不受控製的砸在了石板上。
腦海裏更是不受控製的想起。
出門時容瑾拉著我手時溫柔的模樣和父兄愧疚到通紅的眼。
他們說:讓我休息一日。
可我沒有聽話,而是選擇繼續賺錢。
見攔不住我,他們便各盡自己所能幫我減輕負擔。
就連臥病在床的兒子也強撐著蒼白的小臉,向我捧上了一束如今開的正旺的雛菊祝我生辰快樂。
那時,我隻覺得滿心溫暖。
可我沒想到。
我會在給貴人做人肉墩子時撞破這極盡殘酷的真相。
突然間,我有些恍惚。
眼前這些人,真的是我日夜牽掛、傾心相待的家人嗎?
......
明明,父親和兄長告訴我,他們很愛我,在我被拐走後一直在找我。
而五年前找到我時,他們滿臉滄桑。
更是在知道我被鐵鏈拴在深山十年後滿眼心疼。
因為記得幼時父親寬厚的手掌和兄長溫柔的寵溺。
我在看到他們的那一瞬間就忍不住落了淚。
他們說要帶我回家,卻在我問母親的下落時,眼底滿是猩紅。
他們說母親為了找我,被山匪殘忍殺害。
而他們為了尋我耗盡家產,父親也卸甲成了普通人。
在找到我後,更是家徒四壁,身上一個銅板也沒有。
我滿心愧疚,覺得是自己毀了這個家,便發誓再也不會讓他們擔心。
我和他們一起趕路回家,幻想著一家人未來的美好。
可回京的第一日,便有人在街上攔住我拳打腳踢。
父親和兄長為了護著我,被打到“半身不遂”。
一生都隻能在榻上度過。
而在第七次攔住他們自殺後,我哭著守在他們床邊,發誓會撐起這個家。
他們覺得自己是我的拖累,便將我嫁給兄長的發小容瑾,給我尋了一個依靠。
男人是書生。
雖也家徒四壁,卻待我溫柔體貼。
不過半年,我們便都對彼此傾心相待。
因為他體弱多病,隻能寫書賺些藥錢。
我便無怨無悔地去哭靈掙錢,哪怕被人指指點點說“晦氣”。
兒子出生後,我更是覺得往後的日子有了期盼。
可今年,兒子卻突然得了大夫口中嚴重的敗血症。
為了讓兒子康複,我割腕十八次幫他適應新血,甚至為了賺錢給他和父兄養身體什麼苦活累活都願意幹。
哪怕,做任人踩踏的“人肉墩子”。
可我所做的一切,不過隻是一個笑話。
從前我一直以為,父親和兄長是為了我才失去一切。
可如今我才知道。
父親根本沒有卸甲歸田,兄長也成了少將軍。
將軍府,更是不曾變得家徒四壁。
在我被人打罵折辱的十個年月裏。
他們收養假千金沈明微,讓她代替了我做十年的沈家大小姐。
因為沈明微是相術師,他們便相信她說我命格“滅世”,會害了將軍府。
所以從找回我的那天起。
他們就開始裝窮、裝病,故意安排小混混打我,逼我去做最卑賤的活。
甚至,連我傾心相待的夫君和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都滿心滿眼隻有沈明微......
而在廊下聲音夾著酒杯的碰撞聲飄來時,我回了神。
也清晰的看到。
父親親手將一串東珠項鏈戴在了沈明微頸間。
而今早還說自己什麼都不能給我的兄長則遞上了一支嵌滿寶石的金步搖。
他說:這是他為沈明微尋了三個月才買來的獨一無二。
就連兒子,也捧上了一個小巧的盒子。
所有人都滿眼期待。
隻有我在蓋子掀開的瞬間渾身冰涼。
連帶著,落在那盒裏的目光都泛著無盡的酸澀。
這一年,兒子問我要了五十八次銀錢。
每一次,他都說是想吃糖葫蘆。
可我知道,他是把錢偷偷攢了起來。
因為兒子說會在以後送我珠花,我便一直期待。
昨夜在看到兒子偷偷把藏在小寶箱裏的銀錢換成珠花時,我的心口被酸脹和暖意填滿。
我以為,那是送我的。
甚至還想在今日早些下工去迎接兒子給的驚喜。
可此刻,我所有的期盼。
在他小心翼翼把那支珠花遞到沈明微手中時,碎的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