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喉間血腥氣不斷上湧,雲茯苓分不清身上更痛,還是心口更痛。
意識漸渙散模糊。
“小姐!”
餘光裏,隻剩小薇趴在地,一聲聲絕望哭喊她的模樣。
大抵蕭北承最後那句話太傷人。
雲茯苓竟破天荒夢見從前。
夢見蕭北承曾憐惜擁她入懷,承諾日後必堂堂正正送她回雲府。
夢見他不厭其煩教她馭馬,她不慎墜落時,以身作墊牢牢接住。
還有她生辰那夜,他在月下溫柔吻她,許諾讓她一生喜樂無憂。
夢中的每一個他,都不似現實中冰冷絕情。
她忍不住沉溺,卻又狠狠告誡自己,這一切皆是虛妄。
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周身疼痛如跗骨之蛆,啃噬殘存意識。
過敏的滋味生挨著實難受,可蕭北承不準人醫治,她隻能硬熬。
小薇守床邊急得團團轉,卻無計可施。
最終,望向東宮正殿方向,眼中似下了決心。
天光大亮時。
雲茯苓費力掀開沉重眼皮,啞聲喚幾句小薇。
小薇提不起眼食盒,一瘸一拐進門。
見她毫無血色的臉,眼淚立刻大顆落:“小姐,您終於醒!快,把這藥喝了就不疼。”
她剛要接藥碗。
一股冷風猛地灌入,雲茯苓心下驚,抬眼望。
院子裏,蕭北承長身玉立,對上她視線,眼中寒意凜冽:“雲茯苓,你好大狗膽!竟敢偷盜藥材!詩音的補藥一日不可斷,你是不是存心想害死她!”
雲茯苓百口莫辯。
男人周身散駭人威壓。
小薇嚇得跪倒在地,想自家小姐平白受屈,強忍恐懼,以頭搶地,據理力爭:“殿下明察!藥不是偷的,小姐更不可能偷!這藥是奴婢花錢買的!”
“您不能這樣冤枉小姐!您曾親口說會護小姐周全,如今卻連一口救命藥都不準她喝!難道隻有大小姐的命是命,我家小姐就活該卑賤如泥嗎?!”
一旁侍衛瞬間拔刀,雪亮刀刃架小薇纖細脖頸:“放肆!區區賤婢也敢頂撞殿下與未來太子妃,找死!”
雲茯苓身子劇顫,急忙跪行至蕭北承腳邊,不住叩首:“殿下開恩!小薇年幼無知,求您饒她這次!往後我定嚴加管束,絕不會再犯!”
仰起臉,淚水混血汙縱橫。
那雙曾無數次與她親密交纏的眼,此刻卻冷如千年寒冰。她張張嘴,發不出聲,隻用眼神哀求。
隻要他一句話,小薇就能活。
蕭北承卻隻淡淡瞥她一眼,移開視線,語氣無情:“這婢子口出狂言,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扔出東宮。”
“以此為例,往後看誰還敢妄議詩音半句!”
“不要!”
五十大板,是要活活打死小薇!
雲茯苓再也忍不住,掙紮想護小薇身後。
手腕卻被蕭北承死死攥住,動彈不得。
“殿下!我求求您!求您不要帶走小薇!這東宮裏我隻有她了!我保證以後會很聽話,無論是祈福還是生孩子我都會照做,隻求您放過小薇!”
回應她的,是蕭北承深不見底的眼眸。
她的心直直墜入冰窟。
蕭北承薄唇輕啟,吐冰冷字句:“拖下去行刑。”
這話如利刃,徹底捅穿雲茯苓的心。
為給雲詩音立威,他竟真要殺小薇!
小薇哭喊著被拖出,到門口仍嘶喊:“小姐別怕!小薇今生伺候您是福分!往後的路......您自己走!”
直至拖院外施刑,小薇淒厲哭喊和訴不公的聲音仍不斷傳。
雲茯苓死死抓蕭北承衣擺,雙目赤紅:“我求你,求求你放過小薇......北承......”
這是她入東宮來,第一次脫口喚他名字。
蕭北承垂眸看她,眼底情緒翻湧。
雲茯苓哭得撕心裂肺,以為他有猶豫,更用力磕頭哀求。
砰!砰!砰!
額角撞冷硬金磚,鮮血染紅一片,蕭北承卻始終未鬆口。
漸漸,院外的哭喊聲微弱,終被冷風吹散,再聽不見小薇任何聲息。
雲茯苓驟然僵住。
一名侍衛快步進來複命:“稟殿下,那婢女受刑時大喊冤枉,遂......咬舌自盡了。”
死了?
雲茯苓癱軟在地。
與她情同姐妹的小薇,就這樣被活活逼死?
一口鮮血猛地從喉間湧出。
蕭北承見她如此,眼底似有片刻動容。
可出口的話依舊冰冷徹骨:“不過一個賤婢,死了便死了。”
“來人,送她回房,好生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