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艙門開啟的瞬間,熱浪裹挾著沙塵湧進來,高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的防護服上沾著焦黑的痕跡,臉上幾道血痕被汗水衝刷得格外醒目。
身後跟著的搜尋隊員個個麵帶疲色,有人胳膊上還纏著滲血的繃帶,顯然這趟搜尋並不順利。
我有些心虛的握緊了匕首,指節因為用力泛白。
按照母親和高洋過去的做派,他要是知道了我將媽趕出避難所,肯定會衝過來指著我的鼻子怒吼,質問我為何對母親如此絕情。
畢竟在這個家裏,母親永遠是對的,而我生來就該為他們犧牲。
“姐。”高洋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他摘下頭盔,露出被曬得脫皮的額頭,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在下巴彙成水珠滴落,“我聽說基地的事了,空調修好了?”
我愣在原地,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他竟然沒提母親?
“剛修好沒多久。”我側身讓他進來,目光掃過他身後的隊員,“搜尋隊損失怎麼樣?”
“犧牲了三個。” 高洋的聲音沉了下去,目光掠過控製台,最後落在我身上時,那眼神裏竟帶著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柔軟,“媽...... 她是不是又鬧出事了?”
周圍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連維修隊員都停下了手裏的活,等著看這場姐弟對峙的戲碼。
我扯了扯嘴角,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她把中央空調砸了,我將她驅逐出去了。”
高洋沉默了片刻,突然嗤笑一聲,那笑聲裏帶著明顯的嘲諷,卻不是衝我來的:“該。”
這個字讓我瞳孔驟縮,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從背包裏掏出個用錫紙層層包裹的東西,幾步走到我麵前遞過來:“在一個廢棄的超市倉庫裏找到的,藏在冰櫃最底層,沒過期,你嘗嘗。”
我低頭看去,錫紙包裏露出的是巧克力威化的邊角,
那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零食,高溫之後,這種糖類的食品極難保存,早就成了奢侈品,連影子都見不到,我已經很多年沒吃過了。
我的指尖冰涼,沒有接。
“姐,你別這樣。” 高洋把威化塞進我手裏,他掌心的溫度透過錫紙傳過來,燙得人發慌,“媽這些年偏心到沒邊,我早就受夠了。她總覺得我還是個需要護著的孩子,這次出去正好證明了我不是一個蜜罐子裏長大的小孩兒。”
他低頭踢了踢腳下的一根鋼釘,“她毀空調的時候,是不是又拿死威脅你?”
我捏著威化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喉頭發緊,說不出話來。
記憶裏的高洋,永遠是躲在母親身後的影子,母親讓他往東,他絕不會往西,母親說我該讓著他,他便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我所有的犧牲。
“以前是我不懂事,總覺得你是姐姐,就該讓著我。”
高洋抬頭時,眼裏布滿紅血絲,顯然是熬了很久,“但這次在外麵,我看見老王被高溫炙烤成焦炭的樣子,看見小李為了搶一瓶水被同伴推出去,才明白你守著這避難所多不容易。媽那套道德綁架,早就該斷了。”
這時,被押著的林峰掙紮著喊道:“高洋!你別被她騙了!她連親媽都能趕出去,心腸狠得很!”
高洋看都沒看他,隻是對旁邊的隊員說:“這種挑事的,直接關禁閉,沒我的命令不準放出來。”
說完又轉向我,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誠懇:“姐,以後我幫你。
搜尋隊那邊我熟,物資分配也能搭把手,咱們姐弟倆,總比一個人扛著強。
至於咱媽,是該給她一點教訓了,你做的對!”
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看我的眼神裏少了之前的敵意,多了些探究。
我盯著高洋被曬傷的脖頸,突然想起他小時候總跟在我身後喊 “姐姐”,被別的孩子欺負了就往我懷裏鑽,那時候他眼裏的依賴是真的。
或許,經曆過生死,他真的長大了。
我拆開錫紙,咬了一口威化,甜膩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帶著久違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