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水拍打在遲昭意臉上，冰冷刺骨，土腥味混合著血腥味鑽入鼻腔。

她試圖移動身體，卻發現下半身被死死壓在變形的車體下，劇烈的疼痛讓她幾乎窒息。

耳邊傳來林棲雪痛苦的呻吟聲。

“宴凜……我好疼……”林棲雪的聲音顫抖著。

遲昭意艱難地轉過頭，看到周宴凜正掙紮著從駕駛座爬出來。

他的目光在遲昭意和林棲雪之間來回遊移，最終定格在林棲雪身上。

遲昭意張了張嘴，想叫他的名字，可喉嚨裏隻湧出一股腥甜。她的視線模糊了，卻仍能看清周宴凜眼中的掙紮。

就在這時，林棲雪的聲音再次響起，微弱卻堅定：“宴凜，先救昭意吧……她才是你的女朋友……我沒關係的……”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成了呢喃，“反正……我已經被放棄習慣了……”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狠狠刺進周宴凜的心臟。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臉上的血色褪盡。

遲昭意的心沉到了穀底。她太了解林棲雪的手段了。

示弱、自憐，用最卑微的姿態勾起周宴凜的愧疚。

而周宴凜，永遠吃這一套。

果然，周宴凜的眼神變了。

他轉向遲昭意，聲音沙啞：“昭意，棲雪的情況更嚴重，我先救她，很快就來幫你，你堅持住。”

遲昭意想說“不要”，想告訴他自己的腿可能已經斷了，想求他別丟下自己……

可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喉嚨裏。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周宴凜轉身奔向林棲雪。

林棲雪的臉埋在周宴凜的肩頭，卻在周宴凜看不見的角度，朝遲昭意投來一個挑釁的眼神。

那眼神裏滿是嘲諷，仿佛在說。

【看吧，他永遠會選擇我。】

遲昭意閉上了眼睛。

雨水衝刷著她的臉，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不知過了多久，周宴凜終於回來救她。

他的動作很急，拖拽的力道讓遲昭意疼得幾乎昏厥。她的腿被卡得太久，已經失去了知覺。

周宴凜將她抱出來時，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唇瓣被咬出了血。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雨幕中，紅色的燈光顯得格外刺眼。

醫護人員跳下車，迅速檢查了兩人的傷勢。其中一位醫生皺眉看了看遲昭意血肉模糊的腿，又看了看林棲雪蒼白的臉色，果斷說道：“這位傷者失血嚴重，需要立即送醫！”

林棲雪卻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隨後整個人軟倒在他懷裏。

“棲雪！”周宴凜慌了神，一把抱住她，“她暈過去了！快看看她！”

醫護人員無奈，隻能先檢查林棲雪的情況。

片刻後，他們猶豫道：“她的生命體征還算穩定，但這位小姐的腿傷不能再拖了……”

“先送棲雪！”周宴凜打斷他們，語氣不容置疑，“她身體一直不好，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遲昭意被徹底遺忘了。她躺在冰冷的雨水中，看著救護車的門關上，載著周宴凜和林棲雪遠去。

第二輛救護車來得太遲。

遲昭意被抬上車時，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醫院裏一片混亂。走廊上擠滿了傷員，哭喊聲、呻吟聲交織在一起。

消毒水的味道刺激著遲昭意的神經，她睜開眼時，正好看到不遠處，周宴凜正摟著林棲雪的肩膀，輕聲安慰她。

林棲雪靠在他懷裏，臉上掛著淚痕，卻在對上遲昭意視線時，嘴角微微上揚。

“宴凜，你選擇救我，昭意會不會生氣啊？”林棲雪的聲音柔柔弱弱，卻精準地傳到了遲昭意耳中。

周宴凜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發：“我說過的，這幾天會事事以你為先。昭意……她會理解的。”

遲昭意閉上了眼睛。

直到她被推出手術室，送進病房，周宴凜才姍姍來遲。

他推開門的瞬間，遲昭意已經收拾好了所有情緒，臉上看不出任何波瀾。

“昭意，你怎麼樣了？”周宴凜走到床邊，眉頭緊鎖，眼中的關切不似作假。

遲昭意靜靜地看著他。她忽然覺得眼前的人無比陌生。

周宴凜愛她，卻能在生死關頭毫不猶豫地拋棄她；

明明此刻的關心是真的，卻也能在下一秒為了林棲雪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我沒事。”她輕聲回答，聲音平靜得可怕，“棲雪怎麼樣了？”

周宴凜似乎鬆了口氣：“她傷得不重，已經沒事了。”他伸手想握住遲昭意的手，卻在碰到她冰涼的指尖時頓住了，“你……好好休息。”

遲昭意抽回手，轉頭看向窗外。

周宴凜站了一會兒，最終說道：“棲雪還需要人照顧，我晚點再來看你。”

門關上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砸在遲昭意心上。

她摸了摸藏在枕頭下的手機，屏幕上是周夫人發來的信息。

【一切已安排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