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餘勁特意來我院子。
是為了他升官宴,也是周老爺子八十壽宴的事。
宴客名單跟酒水餐食都是由我經手,他慢條斯理才步入正題。
「這次宴會我不帶你,有意見嗎?」
他身後,一道嬌軟的嗓子掐好時機開口。
「蔣小姐,麻煩你了。」
「我也覺得沒必要,是上校非要帶我過來,說要讓我安心才行。」
女人名叫華詩。
按照老爺子的規矩,隻有周家認定的媳婦才能出席長輩宴席。
二人一唱一和,根本沒給我拒絕的餘地。
周餘勁斂著那雙桃花眼看我,欣賞我的手足無措。
他知道的,要是宴會上我不出席,就相當於成了周家的棄子。
以後,整個滬上,沒人能護得住我。
我哽咽了一會,默不作聲從書房桌捉出張請帖,遞到了周餘勁麵前。
「人你可以邀,我也可以不出席。」
「但老爺子決定的事,我逾越不了。」
下一刻,冷冰冰的請帖摔在我臉上,刮出條血痕。
周餘勁咬著後槽牙,「蔣平芸,你就這麼確信老爺子不會答應?」
我眼簾一垂,提唇苦笑。
我等的,就是老爺子答應。
他氣不過,冷笑一聲,將華詩推到我麵前。
「別那麼自信,老爺子那邊我會搞定。」
「但女人,你得給我照料好了。」
「掉了一根頭發,」他湊近,目光盯著祠堂的方向,「我要你卷著你那些垃圾,從這個家裏夾著尾巴滾出去。」
我緊攥著手心才沒跟周餘勁當麵發火。
可他仍覺不夠,捏住我下巴。
「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
「無家可歸的......可憐蟲!」
我怔怔的抬眉,再也壓不住心底的怒火。
我會無家可歸,不就是因為......
抬手朝周餘勁扇過去,身後響起聲尖叫。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
等我想起房間裏放著什麼東西時,已經來不及了。
華詩手拿著一串貴氣逼人的祖母綠項鏈,衝進周餘勁懷裏。
那串項鏈,是我的。
也是周尋琛,剛送的......
「上校,你不是說送我的都是最好的?」
「這條項鏈我在督軍夫人身上看到過,但她那個都不如這條漂亮,整個十裏洋場都找不到比這祖母綠成色更好的!」
周尋琛送我這條項鏈時,連個盒子都沒裝。
就這麼隨意的往我手上一塞就走了,還以為隻是隨手買的玩具。
卻......這麼貴重嗎?
我怔愣住的片刻。
華詩眼眶一紅,認定了是周餘勁辜負了她。
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上校,我明白了,原來你就隻是想跟我玩玩?」
她作勢要走,把項鏈往周餘勁身上丟。
從小浸淫在古董高珠裏長大的公子哥,怎麼會認不出這是多罕見的寶貝。
周餘勁掃了一眼,就目光凶狠的盯著我。
「東西哪來的?!」
看到他眸子中的質問,我心臟一酸。
這三年來,周餘勁送過我最好的東西,不過是一對珍珠耳掛。
我滿心歡喜的戴出去,卻被他新寵的戲子當麵嘲諷。
「瞧瞧,真是寒酸,連海珠都不是還戴出來丟人現眼。」
後來,我才知道。
那是他送了新的給那女人,把舊的那副帶回來,隨手施舍給我。
周家家大業大,擺在連廊中的小玩意都是帶著官府印製。
周餘勁卻從來不曾送過我一樣貴重的禮物,哪怕隻是走個過場。
想到這,我抱臂,高聲道:
「周餘勁,從哪來的關你什麼事?」
周餘勁氣笑了,緊咬後槽牙。
「你是周家的人,項鏈放在你房間裏,怎麼不算周家的事!」
「況且,周家給你的零花錢就算存了十年也買不起這顆祖母綠!」
「蔣平芸,你要是敢把老爺子八十大壽的錢挪用了來給自己撐場麵,你看老爺子這次還會不會願意開口保你!」
聽著周餘勁不憚以這種想法揣測我。
我渾身血液幾乎倒流,僵在原地。
在周家的這幾年,我念著老爺子待我的好。
哪怕是一分一厘也在賬簿上寫的清清楚楚。
我可以接受周餘勁不愛我,不娶我。
卻不能接受他這樣是非黑白不分的汙蔑我!
衝上前,哪怕劃破手指也要把項鏈從他手中搶回來。
我拚命忍住哭腔,渾身氣的發抖。
「周餘勁,這條項鏈是你哥買來送我的。」
「他嫌你都做了上校,我渾身上下還是沒一樣體麵的首飾!」
「這麼多年,你有關注我嗎?哪怕一次!」
我字字戳心,眼淚砸進青石板。
呆住的人成了周餘勁。
「他......他憑什麼......」
是啊,他哥憑什麼這麼關注我。
不就是我待在了周家整整三年,還是別人口中的笑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