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的燈光白得刺眼。
程意青坐在病床邊,右手纏著繃帶,手背上的靜脈留置針還未拆,點滴瓶裏的液體緩緩流下,像倒數的秒針,一滴一滴打在她的意識深處。
醫生說是中度應激反應,加上連續疲勞引發的短暫脫水,需觀察一至兩天。
“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年輕護士邊整理病曆邊問,“你這樣子,挺危險的。”
她點點頭,沒說話。
她知道這是身體替她提前發出了警告,她最近的心情太差了。
手機屏幕亮起,是母親的來電,她盯著屏幕幾秒,終於劃開接聽。
“你在醫院?”
“嗯。”
“你又怎麼了?”
母親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帶著明顯的不耐。
“你知不知道你闖禍了?”她繼續說,“公司都傳瘋了,說你情緒不穩定、打同事。”
程意青一時沒有說話。
母親歎口氣:“那天不是我攔著,你就動手打知棠了。”
“我沒想打她。”她低聲說。
“那你有沒有摔門?有沒有大吼?有沒有對著知棠發瘋?”
“我隻是,”她嗓子啞到幾乎說不出話,“我隻是看到爸的畫被撕了。”
母親那頭停頓了一下,接著更不耐煩了:“那破本子?你都二十七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揪著幾張紙不放?你爸都走多少年了?”
“他是我爸!”她咬牙,聲音啞得近乎破碎,“他隻畫過一本東西送我。”
“行了。”母親冷冷打斷她,“你聽我說,別再給家裏添亂了,知棠是我幹女兒,也是你幹妹妹,你再和她過不去,這個家你就別回了。”
“你趕我走?”她低聲說。
“因為我不想看見你那張苦瓜臉,讓我想起你爸,”母親的語氣冷得像冰,“你還沒有知棠會討我開心。”
這句話像一記悶雷,轟在她耳膜裏。
她好像一下明白了很多事,父母離婚之後,她拿獎狀回家,母親毫不在意,畫畫拿第一,母親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她以為是自己不夠好,現在才知道,那是因為她根本不想看見她這張臉。
她笑了,笑得輕而淡:“好,我明白了。”
“你說什麼?”
“我都明白了。”
她說完直接掛斷電話,把手機反扣在病床上,仰頭望著天花板。
燈光晃得她眼睛發酸,她將手裏的紙杯握緊,沒人會在意她的心情,她會自己好好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