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踉蹌回到東宮,一路上白眼與譏諷如影隨形。
黎青青渾不在意,卻在看見母親蓋過的薄被、妹妹用舊的茶盞時,淚如雨下。
胸口劇痛,仿佛被無形之手狠狠攥住。
她緩緩環視屋內,目之所及皆是沈以琮的痕跡。
榻邊矮凳,是他怕她照顧母親勞累,親手所製。
床頭疊放的外衣,是他在月下熬了七夜,一針一線縫成。
桌上歪扭的鴛鴦碗,是他誓言白首不離,特意燒鑄。
還有那串以發絲纏就的手鏈,他說要綁緊姻緣,來世再續。
黎青青眼眶灼熱,指尖撫過每一件舊物。
它們曾是她全部的珍寶。
她天真地以為,隻要這些信物還在,那個會握著她手嗬暖的阿星就還在。
可現在她明白了,深愛她的阿星死在了成婚之夜,再也回不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將一切盡數拋入火盆。
火焰騰起,灼痛雙眼,也焚盡過往。
“你在做什麼?”
隱含怒氣的聲線自身後傳來。
沈以琮目光落在火盆上,眉心驟鎖。
他猛地推開她,徒手從火中撈出一枚裂開的蓮花玉佩。
“誰準你燒的!這是太子信物!”
黎青青被推得踉蹌,腰側重重撞上桌角,痛徹心扉。
沈以琮眼中怒火比烈焰更盛:“挑釁東宮,你眼中可還有規矩!滾去抄宮規九十九遍,不完不得出!”
她痛得聲音發顫:“這玉佩......你早已贈我......”
“那又如何?”沈以琮聲冷如冰,“本宮是太子,天家威嚴豈容冒犯!”
可黎青青記得,當初她重病垂危,需珍貴藥材續命。
家徒四壁,即便阿星接手肉攤賣肉,仍難支撐。
他明知玉佩是身份唯一線索,仍毅然典當,隻為救她。
她知曉後,白日助他賣肉,夜裏去花滿樓洗腳、浣衣、倒恭桶......
什麼臟活累活都搶著幹,終於贖回了玉佩。
阿星眼泛淚光,將玉佩放入她掌心:“此玉象征我身份,贈你,誓不相離。”
如今,是他先背了誓。
沈以琮語氣更沉:“你究竟在鬧什麼?燒了這些便解氣了?”
“下人說你今日進過宮。警告你,休在宮中胡言。該充妓的雲妙煙已‘死’,即便你告狀,也定不了她的罪!”
“若煙煙再有差池,下一個頂罪的就是你!”
字字如刀,割得她心口鮮血淋漓。
她又想起,為贖玉佩奔波時,有醉漢誤認她為妓子,欲行動粗。
阿星久候她不歸,闖入樓中救下她,與醉漢扭打在一起。
黎青青抓起花瓶砸向醉漢!
醉漢頭破血流,昏死過去。
她渾身顫抖,淚推阿星:“官府必會問罪,人是我殺的,你快走!”
阿星緊緊抱住她:“我不走!我替你頂罪,此生絕不讓你受半分傷害!”
那時他眼神堅定,愛她勝於性命。
可現在,他為另一個女人威脅她......
黎青青扯出苦笑:“殿下放心,我定惜命。”
沈以琮一怔,覺出她今日不同。
未及深究,太監匆忙來報:“殿下!陛下急召!”
沈以琮臉色微變,冷斥一句“你最好是”,拂袖而去。
殿門在黎青青麵前合攏,隔絕天光,如同隔開她與他之間巨大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