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薑無眠守在戰北淵身邊的第十年，他瘋狂地戀上了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宋瑤枝。

情潮最洶湧時，他滾燙的唇貼著她耳廓，聲音卻冷得刺骨。

“無眠，今夜之後，你我便到此為止。”

她的身子瞬間僵住，像被冰水澆透，連呼吸都凝滯。

戰北淵饜足地從背後擁住她，呼吸噴在她敏感的頸側。

“你知道瑤枝的性子，她絕不肯與人共事一夫。沒法子，隻能先委屈你了。”

她在他懷裏無聲地點了頭，指甲掐進掌心，留下深深的紅痕。

他似乎很滿意，獎勵似的親了親她的臉頰。

“隻要你安分守己，守口如瓶，朕依舊會照拂你母家。”

“江南那處皇莊，便賜予你父親，如何？”

心臟像被鈍器狠狠砸中，泛起綿密尖銳的疼。

她咽下喉間翻湧的苦澀，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謝陛下恩典。”

戰北淵捏了捏她的掌心，語氣帶著施舍。

“放心，即便朕立了宋瑤枝為後，你依舊是朕的人。”

“畢竟十年了，朕早已習慣了你。”他氣息拂過，帶來片刻恍惚。

十年光陰。

她從照料他起居的小宮女，變成沒有名分的禦前侍婢兼暖床人，這條路她走了整整十年。

他低頭，想再次吻她。

殿外驟然響起急促的叩門聲，內監尖細的嗓音撕裂了一室殘留的暖昧。

“陛下，宋姑娘宮中急事稟報！”

看清來人是他安排在宋瑤枝處的眼線，戰北淵神色微變，迅速起身披衣。

“你先歇著，不必等朕。”

她望著他消失在殿門後的背影，眼神空洞。

起身，機械地穿好衣裳，收拾滿地狼藉。

走出寢殿，夜風凜冽。宮燈映出她麻木的臉。

恍惚間，又回到十六歲那場國喪。

父親將她推上前。

“好好陪著六皇子，他父皇母後剛沒，攥住他的心，咱們家就有救了。”

靈堂中央，戰北淵一身縞素，身形單薄，麵無表情地看著吊唁的人流。

她站在父親身後。

四周是壓低的、貪婪的議論。

“皇後娘娘與外臣私通，陛下盛怒之下誅殺皇後又自戕，真慘啊......”

“可憐六殿下，這麼小就隻剩個空架子親王銜。”

那些閃爍的眼神裏，赤裸的算計幾乎溢出來。

她望著那些人，忽然覺得那少年很可憐。

她不再抗拒靠近他。

成了他沉默的小影子。

他也從最初的排斥，到主動吃她做的點心，帶她去獵場看雪，笨拙地為她摘早開的梅花。

她眼睜睜看著自己沉淪，卻小心藏好心動。

直到他守孝期滿那晚。

他飲醉了，命內侍喚她去伺候。

好不容易將他扶進寢殿，正要退下，卻被一股大力拽倒。

少年滾燙的身體壓下來，呼吸灼熱。

“熱......好熱......無眠......讓我抱抱。”他帶著酒氣的吻落下，像燎原的星火。

她忘了抵抗，融化在這陌生的灼熱裏，哪怕隻有疼痛，也甘之如飴。

翌日清晨，天光刺眼。

她睜開眼，對上戰北淵冰冷審視的目光。

“薑無眠，你就這般等不及......”

她茫然坐起，羞澀尚未升起，一疊信件被甩到她麵前。

裏麵是父親的筆跡。

“藥下好了，等生米煮成熟飯，殿下就必須納了無眠。”

“無眠你籌謀了這般久，千萬別前功盡棄。”

下麵，是她有些慌亂的字跡。

“好。”

她的臉色瞬間慘白。

“臣女沒有......”

一疊證詞劈頭蓋臉砸來，散落榻上地上，全是昨夜糾纏的露骨描述。

“薑無眠，你和你父親一樣，令人作嘔！”少年眼底的厭惡幾乎將她淩遲，他拂袖而去，背影決絕。

她怔怔坐在淩亂的榻上。

後來她才知曉。

那晚戰北淵清醒後，父親帶著史官堵在殿外，用名節逼他納她。

禦書房內，戰北淵擲下茶盞，隻丟下一句冰冷的話。

“她不配為妃，做個沒名分的侍婢罷了。”

她的暗戀尚未宣之於口，便已腐爛發臭。

她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她的幼弟，還病著，等著父親請太醫續命。

宮道漫長，燈籠昏黃。

宮道那頭，尚藥局的小醫女朝著她急促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