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想好了,那套山莊別墅,賣了。”
蘇清禾倚在房產中介所的玻璃門框上,眼底凝著一層薄冰,紅唇勾出冷冽的弧度。
中介推了推金絲眼鏡,語氣遲疑。
“蘇小姐,您確認?這房子是您三年前全款買下的,唯一落腳處,賣了可就......”
“就是要斷個幹淨。”
蘇清禾利落打斷,筆尖劃過合同紙麵,簽下決絕的名字。
“尾款三天到賬?正好。”
她動作流暢,仿佛割舍的不是承載三年時光的家,而是一塊早已腐爛發臭的肉。
剛踏出中介所,刺耳的刹車聲裹挾塵土驟響,輪胎摩擦地麵的尖嘯撕裂空氣。
顧言辭那輛黑色轎車以近乎失控的姿態蠻橫停在她麵前。
他一向溫潤的臉上繃得像鐵板,下頜線鋒利如刀,平日裏含笑的桃花眼隻剩冰封。
蘇清禾僵在原地,那句刻入骨髓的稱呼脫口而出。
“顧總。”
顧言辭像是沒聽見,眼神冷漠地掠過她,如同看一件無關緊要的障礙物。
他猛地攥住她纖細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捏碎骨頭,粗暴地將她塞進副駕。
“回公司!”
聲音不容置疑,帶著上位者對所有物的絕對掌控。
車速飆到極限,窗外街景模糊成色塊。
連闖兩個紅燈的尖嘯刺破耳膜,他卻麵不改色。
蘇清禾盯著他緊繃的側臉,有些恍惚。
顧言辭很少失態。
她記憶裏唯一一次,是去年她高燒暈倒在工位。
那時他抱她衝進急診室,眼底紅血絲清晰,呼吸急促。
她曾天真地以為那是心疼。
現在才明白,他怕的是斷了獲取公司核心設計的唯一線索。
她是被精心飼養、唯一能下金蛋的鵝,是他攫取名利的工具,僅此而已。
車子在寫字樓下急刹,輪胎摩擦出焦糊味。
她被顧言辭幾乎拖拽著衝進頂層會議室。
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麵,慌亂急促,像她此刻擂鼓的心跳。
一份文件重重摔在她麵前,白紙黑字,“核心設計版圖”六個大字像烙鐵燙疼她眼睛。
那是她嘔心瀝血,為公司帶來下季度巨額利潤的關鍵。
顧言辭緊繃的神經似乎因文件存在鬆弛了半分,聲音依舊沉冷如鐵。
“合作方等著,立刻整理出來!十分鐘!”
蘇清禾那句堵在喉間的“我們結束了”被命令噎回。
門被猛推開,副總與項目主管神色倉皇衝入。
副總迎麵斥責,唾沫幾乎噴她臉上。
“蘇清禾!設計圖呢?你想害死公司嗎?知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
主管直接將平板懟到她眼前,屏幕上的合作方最後通牒觸目驚心。
超時一秒,項目作廢,違約金天價!
強烈眩暈襲來,高燒的虛汗浸濕後背,黏膩布料貼皮膚,冰冷刺骨。
她踉蹌扶住會議桌邊緣才站穩,指尖冰涼。
剛要開口解釋身體狀況,顧言辭皺眉。
“別磨蹭!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出了問題你擔得起?公司損失你賠得起?”
她桌下的手死死攥緊,指甲深掐進掌心嫩肉,留下月牙痕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那些他曾在她加班晚歸時說“慢慢來,不急,身體要緊”。
那些她累倒時他流露的“關切”,言猶在耳,此刻卻像毒針紮得心口千瘡百孔。
全是謊言!
副總在一旁焦躁幫腔,語氣尖刻。
“小蘇,項目多重要你沒數?別這時候耍性子!”
“耽誤進度你吃不了兜著走!”
主管冷笑,更添刻薄,眼神刮過她臉。
“故意拖著?想談條件?還是想跳槽帶走圖稿?”
“我就知道你這種女人靠不住,有點才華就翹尾巴!”
筆尖在紙上沙沙響,她指尖發麻,冷汗滑落,視線模糊卻強撐集中精神勾勒心血線條。
顧言辭的催促像密集的針不斷紮來。
“快點!那邊電話又來了!催命一樣!你到底行不行?”
她盯屏幕,自己熬通宵繪製的衣服款式圖,那些流暢線條、精致細節曾是她驕傲熱愛。
心臟像被無形的手狠攥,幾乎窒息。
現在卻要親手、毫無保留地交給徹頭徹尾的騙子,視她為工具的男人。
顧言辭見她動作遲緩、臉色蒼白如紙,終於失去耐心,伸手要搶她麵前的筆記本。
蘇清禾猛合上電腦,“啪”聲脆響刺耳。
她抬眼看他,眼底最後的光熄滅,隻剩荒蕪。
“顧言辭,你從來沒信過我對嗎?一刻都沒有。”
顧言辭動作一頓,臉上飛快閃過不易察覺的慌亂,仿佛被戳中心事。
但那情緒瞬逝,被更強硬的冷漠取代,眼神銳利如鷹。
“現在說廢話幹什麼?交設計圖!立刻!馬上!”
會議室門再推開,合作方代表數人魚貫而入,帶審視與不耐。
所有剛才對她聲色俱厲的人瞬間變臉,堆起諂媚笑,如聞血腥的鯊魚圍上,噓寒問暖,極盡討好。
蘇清禾扯出極致自嘲的笑,用盡力氣掙紮起身。
額頭虛汗,身體冰冷,提醒著她的虛弱。
她停了一下,目光穿過喧囂諂媚的人群,精準落在顧言辭堆滿熱絡算計的側臉。
身為他秘密豢養三年的情人,原來他眼裏自始至終,都隻她是趁手好用的工具、活的設計機器人,能帶無盡利益的符號。
他甚至沒發現,她脖子上那枚他送、曾視若珍寶象征“愛意”的項鏈,早在簽售房合同前摘了,鎖骨間隻剩蒼白,一如她此刻的心。
她抬手飛快擦掉眼角那不爭氣的濕意。
前半生渴求一絲真心,遇見顧言辭後像抓住救命稻草沉溺。
現在,她不要了。
既然他眼裏隻有圖紙、隻有利益,那她便用這圖紙、用他最看重的東西,為自己換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