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玄關處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
陸景風回來了,帶著一身濃重的酒氣和香水味。
不是我的香水味。
他甚至沒有換鞋,徑直走到客廳,看到我坐在沙發上,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怎麼還沒睡?不是說了不用等我嗎?”
他的語氣裏沒有關心,隻有不耐煩。
他隨手將一個包裝精美的藍色禮盒扔在茶幾上。
“給你的,七夕禮物。”
我沒有去看那個盒子,我的目光在沙發上的iPad上。
他沒有打開它們,自然也沒有看到那個被我更換過的家庭相冊封麵。
我慢慢地伸出手,打開了那個藍色的盒子。
裏麵靜靜地躺著一條設計浮誇的鑽石項鏈,十分閃耀。
是我從來不會佩戴的風格。
我的心沉到了穀底。
因為我記得清清楚楚,去年許暮雲生日時,她在朋友圈裏曬出的生日禮物,就是這條項鏈的同款。
當時她配的文字是:【謝謝我最最好的哥哥,破費啦!愛你喲!】
所以,這就是他所謂的“應酬”。
去陪我的好閨蜜許暮雲過七夕,然後順手買了一條她挑剩下的、一模一樣的項鏈來敷衍我。
陸景風,你可真是體貼。
他將外套脫下,準備往房間走去,甚至都不想跟我多說一句。
“陸景風,你有沒有看過pad的相冊?”
我不甘心,隻想找他問個明白,但他的臉上此刻卻掛滿了不耐。
“一個破相冊有什麼好看的,我工作已經很累了,別拿這種小事來煩我。”
他絲毫不關心我問的話,隻是對我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就在這時,大概是因為沒有吃東西,一股劇痛猛地從我的胃部傳來。
是舊疾了,急性胃痙攣。
我疼得瞬間蜷縮在沙發上,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我掙紮著去翻茶幾下的藥箱,手指顫抖著,好不容易才摸到那個熟悉的藥瓶。
空的。
上周剛吃完,我讓他下班時順路買一瓶回來,他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就忘了。
我痛得幾乎說不出話,隻能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陸景風…藥…藥沒了......幫我去樓下…買一下......”
他正不耐煩地扯著領帶,聞言瞥了我一眼。
“怎麼又犯了?跟你說了多少次,別吃冷的辣的,就是不聽。真是麻煩。”
他嘴上抱怨著,但還是拿起了車鑰匙,準備出門。
就在他走到門口的一瞬間,他放在沙發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暮雲。
陸景風幾乎是立刻就接通了電話,前一秒還布滿不耐的臉,瞬間變得溫柔似水。
“暮雲?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電話那頭傳來許暮雲帶著哭腔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客廳裏,我聽得一清二楚。
“景風哥…我…我睡不著......我剛才做了個噩夢,好可怕......我一個人在家,我好怕......”
陸景風的語氣立刻緊張起來。
“別怕別怕,夢都是反的。是不是又踢被子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晚上睡覺要把窗戶關好。”
他一邊說,一邊自然地放下了手裏的車鑰匙,轉身走回沙發坐下,完全忘記了要去給我買藥的事。
“你現在起來,去喝杯熱牛奶,會好一點。”
“可是我不想動…景風哥,你能不能......陪我說說話,我真的好怕......”
“好,好,我陪你,你別怕啊,我一直都在。”
他對著電話輕聲細語地哄著,是我曾經最喜歡的那種。
但他現在這個聲音,正一刀一刀地淩遲著我的心。
我蜷縮在沙發另一頭,胃裏的絞痛和心裏的刺痛交織在一起,幾乎讓我窒息。
他的妻子在這裏疼得快要死掉,他視而不見。
他的“好妹妹”一個無關痛癢的噩夢,卻能讓他拋下一切。
我看著他的側臉,突然就不疼了。
或者說,是麻木了。
我強撐著自己,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滾燙的熱水。
熱水滑過喉嚨,灼燒著食道,卻奇異地緩解了一絲胃裏的疼痛。
我靠在冰冷的琉璃台上,拿出自己的手機。
點開購物軟件,找到過去一年裏,我每一次購買胃藥的記錄。
都是我自己下單,然後取回來。
我將這些購買記錄一張一張地截圖,然後打開一個新建立的文件夾,這些賬我都要跟他算。
做完這一切,我聽著客廳裏他溫柔的安撫,平靜地將那杯熱水一飲而盡。
陸景風,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