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琪兒意外看到丈夫賀雲深為他二十一歲的妹妹親手洗沾著經血姨媽血的內褲。
他沒有絲毫的慌亂:
“茵茵痛經,洗不了。對了,我剛拿了你的一盒藥,等等給她送過去。”
“半夜了,你怎麼還沒睡?”
譚琪兒也若無其事地笑了:“想上廁所,就醒了。”
賀雲深點頭,洗完後嫻熟地把水倒掉:
“我去給茵茵送藥。”
“茵茵丟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找回來了,這段時間我要多顧著她些,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話落,他沒發現譚琪兒發白的臉,自顧自吻了吻她的額頭,走了出去。
直到腳步聲遠去,譚琪兒還盯著那團濺在外麵的水漬。
眼眶變得幹澀,她緩緩撥通異國的電話:
“您好,我有五年的從醫經曆,經驗豐富,想要加入無國界醫生組織。”
“我可以接受世界各地到處跑,並且短期內沒有回國的打算。”
電話那頭的女聲有些猶豫:
“我們可能會涉及戰亂地區的支援,有生命危險的,您的家人和愛人都允許嗎?”
譚琪兒苦澀地扯扯唇:
“我爸媽早都死了,至於我的愛人......他不在意我的。”
“我想快點走,越快越好。我現在在雲城。”
那邊沉默了會:
“那將您的戶口信息和身份證給我發過來吧,我們需要登記一下。”
“這個地方正好是我們啟程的第一站,你在雲城再等六天,我們會來接您。”
電話掛斷,譚琪兒跌坐在地,眼淚無聲落下。
其實,隻是哥哥給妹妹洗一下衣服而已,就這麼一件小事。
可是她再也堅持不住了。
十年前,賀雲深出車禍,她正好給他做了手術。
他的脊柱神經受損,期初根本站不起來,是她鼓勵她,陪他做複健,一點點看著他恢複正常。
他們很快陷入了熱戀。
賀雲深對她很好,好到她以為,他們之前是可以為彼此放棄全部的真愛。
直到四年前,婚禮那天,他哭著說有一個被拐賣的妹妹,名叫黛茵。
他說他從小寄養在黛家,他和黛茵的感情比親兄妹還親。
他還說都怪他,要不是他十二歲那年,把五歲的黛茵獨自丟在便利店門口,黛茵也不會被拐。
當時,她心疼地抱緊賀雲深,哽咽地說會陪他找妹妹。
可婚後,譚琪兒漸漸感到窒息。
賀雲深說少了黛茵,婚禮是不完整的,所以,他隻和譚琪兒領了證。
他在婚房裏掛滿黛茵的照片,每天晚上隻有抱著黛茵送給他的娃娃才能入睡。
黛茵走丟的日子和譚琪兒生日在同一天,他就再也不許譚琪兒過生日。
黛茵對芒果過敏,家裏桌子上就不能出現芒果。
去年,就因為譚琪兒收到一句生日快樂和一份芒果蛋糕。
賀雲深就猩紅著眼砸了全家的東西,並且和她冷戰了三個月。
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黛茵,每次一有消息,就丟了眼前的一切,迫不及待地趕去。
也包括譚琪兒懷孕六月腹痛那天。
暴雨天,她被賀雲深丟在路上。
她叫天天不靈,成型的孩子化作黑紅的血幹涸在泥土裏。
事後,他哭著抱緊她,豎著三根手指發誓:
“對不起琪兒,我就是太害怕又一次弄丟茵茵了,所以才沒了理智,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
“隻要我們找回茵茵,我保證我會讓你會上你期待的生活!也把我們的婚禮補回來!”
可沒有最後一次,隻有無數次。
譚琪兒父母的忌日,譚琪兒第一次動手術......每一個重要的日子,賀雲深都在找黛茵。
她漸漸從難過到失望,又從失望到麻木。
直到一個周前,賀雲深激動地抱住她:
“琪兒!我終於找到茵茵了!”
“她被賣到南方的一個寨子裏,被逼著成為了苗疆的養蠱人......”
“她回來後,我們就補辦婚禮好不好?”
譚琪兒麻木的心多了一絲期待。
賀雲深連夜收拾行李,拉著譚琪兒開著車跨越兩千多公裏來到雲城。
雲城山多,高聳入雲的山峰直穿雲霄,黑綠的樹林裏彌漫著有毒的瘴氣。
車子的油不夠了,賀雲深說隻要有一個人下車,就可以省油。
車裏隻有三個人。
賀雲深,譚琪兒和一個引路的老人。
譚琪兒在賀雲深的目光裏,又一次看到了熟悉的乞求:
“琪兒,你知道茵茵對我有多重要的,為了她,我可以放棄一切。”
“我今天必須要見到茵茵,你下車好不好?我加滿油就會來找你的!”
“最多半小時!”
譚琪兒別無選擇,她打開了車門。
可她站在原地等了五小時,天黑了,森林裏的瘴氣越來越濃。
她的頭開始發暈,濕冷的空氣滲到她的骨子裏,渾身發疼。
她顫抖著手給賀雲深打電話,發信息。
他沒有回應。
在她決定報警求助時,手機卻沒電關機了。
她最後還是沒有等到賀雲深。
倒在地上的前一秒,委屈和難過如同有毒的瘴氣一般裹挾住她的呼吸,她才恍然清醒。
這才是見到黛茵的第一天——
賀雲深就徹底忘記她了。
她早就該看出賀雲深對黛茵不是單純的兄妹感情。
她根本就不該期待他承諾多年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