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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亮，宋錦生換了件挺括的幹部服坐在堂屋，領口別著的鋼筆閃著光，目光不住瞟向裏屋，比往日更多了幾分自得。

元雅萍走出來，眼尖地瞥見那鋼筆，故作驚訝。

“錦生，今天穿得這麼正式，是有什麼好事？”

宋錦生揚了揚下巴，語氣裏的得意幾乎要漫出來。

“我現在是廠長了，以後不用再風吹日曬了。”

“等一會帶你去廠裏轉轉，讓你看看我的辦公室。”

元雅萍拿手帕捂嘴，笑盈盈地瞥向灶台邊的許慧芳，聲音特意揚高。

“那可真是要恭喜你了！隻是......慧芳妹妹這臉色看著不太好，要不要緊？”

許慧芳低頭擇菜，指尖攥得發疼，菜梗被掐斷的脆響在屋裏格外清晰，她沒應聲。

宋錦生卻毫不在意，起身拽住元雅萍的手腕。

“她最近又不去廠裏，能有什麼事？無非是洗衣做飯，走，我帶你去瞧新鮮。”

兩人剛踏出院門，許慧芳猛地直起身，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她捂著嘴衝進柴房，扶著牆幹嘔起來。

酸水嗆得喉嚨發疼，那個被刻意壓下的念頭再也藏不住。

生理期已快兩個月沒來了！

她瘋了似的往公社衛生所跑，醫生拿著化驗單淡淡一句。

“懷孕了，快兩個月”。

失魂落魄往家走時，剛到巷口，就聽見老槐樹下傳來宋錦生的聲音，比剛才的得意多了幾分怨毒。

“當年要不是你出國，我怎麼可能娶她？現在我是廠長了，能給你幸福了，等這陣子忙完，我就跟她離婚，然後娶你！”

元雅萍的聲音帶著怯意。

“萬一….現在她懷孕了呢？”

宋錦生嗤笑一聲，語氣冷得像冰。

“懷了也沒用！”

“她想靠孩子綁著我？做夢！”

許慧芳僵在原地，渾身的血仿佛瞬間凍住。

陽光曬得人發燙，她卻抖得像墜進了冰窖，手不自覺地護在小腹上。

原來三年前娶自己，在他眼裏從來不是喜歡，隻是報複。

他覺得是自己逼走了元雅萍。

原來她腹中的孩子，從一開始就被他判了“不算數”的死刑。

手裏的衣角被指甲摳出破洞，眼淚砸在地上，洇開的痕跡裏，映著她眼底徹底熄滅的光。

宋錦生，你就這麼恨我？

等兩個人走回家了，許慧芳才臉色蒼白的走了出來。

一看就許慧芳，宋錦生把襯衫扔在案板上，語氣帶著命令，眼睛卻盯著元雅萍。

“慧芳，把我那套新做的的確良襯衫熨燙好，雅萍明天要去縣裏參加同學聚會，我得穿得體麵點。”

“雅萍，你看這件顏色襯你嗎？回頭我也給你扯一塊布做一件。”

元雅萍嬌笑著搖頭，目光掃過許慧芳紅腫的眼尾。

“不用啦，倒是慧芳妹妹，最近整天圍著灶台轉，怕是連的確良都沒穿過吧？”

宋錦生皺眉，踢了踢許慧芳的凳子。

“聽見沒有？趕緊熨衣服，別耽誤了雅萍明天的事。”

許慧芳扶著灶台站起來，胃裏又開始隱隱作痛，她剛想說自己不舒服，宋錦生已經不耐煩地推了她一把。

“磨磨蹭蹭幹什麼？難不成還要我伺候你？”

她踉蹌著扶住桌角，後腰撞到灶台沿，疼得倒抽一口冷氣，手不自覺地護住小腹。

夜裏，想起白天的事情，她咬著牙沒出聲，眼淚卻忍不住往下掉。

第二天一早，元雅萍故意把一杯牛奶打翻在許慧芳剛縫好的布鞋上，嗲聲嗲氣地道歉。

“哎呀，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錦生卻瞪向許慧芳。

“看你做的什麼破鞋，磨磨蹭蹭還擋路，趕緊給雅萍再買雙新的！”

他掏出錢塞給元雅萍。

“雅萍，你自己去供銷社挑，挑最貴的，算我的。”

許慧芳看著那雙被牛奶泡得發脹的布鞋，那是她熬了三個晚上才做好的，想著天氣涼了能穿，如今卻成了他討好別人的墊腳石。

她剛要開口，小腹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宋錦生嫌惡地瞥了她一眼，扶著元雅萍就往外走。

“裝什麼裝？”

“別理她，咱們走。”

門“砰”地關上，許慧芳扶著牆滑坐在地，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

她死死咬著嘴唇，感受著小腹那陣比一陣劇烈的疼痛，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

不能讓孩子有事。

窗外的陽光刺眼，宋錦生對元雅萍的噓寒問暖隔著門板傳進來，像一把把刀子，紮得她體無完膚。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被這樣對待。

或許當初自己就不應該嫁給宋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