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清醒後,對我愈發溫柔。
那種溫柔,帶著一種目的即將達成的詭異狂熱,讓我不寒而栗。
他告訴我,他要給我一個驚喜。
一個能真正為我正名,讓天下人都見證我功績的儀式。
“幕幕,隨朕來。”
“今日,朕要讓你站在最高處,接受所有人的敬仰。”
我麻木地跟著他。
我知道,最後的審判要來了。
他沒有帶我去金鑾殿,而是引著我進入了一處幽深的地宮。
地宮盡頭,是一個空曠的圓形祭壇,四周刻滿了看不懂的符文。
祭壇中央,立著一麵巨大的古銅鏡。
鏡麵光滑如水,卻映不出任何影像,隻有一片混沌的黑暗。
“這是‘功德鏡’,”李煜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帶著一絲顫抖的激動,“它能映照天地間一切的因果功德。”
他將我推到鏡子前。
“站在這裏,幕幕。看看你為南唐所做的一切,看看屬於你的榮耀。”
我看著鏡子。
鏡中的混沌開始旋轉,一幅幅畫麵流淌出來。
我看到了廣袤的田野裏,金黃的稻穗沉甸甸地彎著腰。
我看到了軍營裏,士兵們裝備著精良的兵器,士氣高昂。
我看到了市集上,百姓們衣食無憂,安居樂業。
這些,都是我的心血。
是我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的方案,是我一晚一晚熬出來的成果。
然而,下一秒,這些畫麵轟然破碎。
它們化作了億萬個金色的光點,像螢火蟲一樣,在鏡中飛舞。
鏡子的深處,一個模糊的女性虛影緩緩浮現。
是周娥皇。
所有的金色光點,瘋了一樣,前仆後繼地湧入她的虛影之中。
她的輪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清晰、凝實。
我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從我身上被活生生剝離,那是一種比淩遲更痛苦的,存在的割裂感。
我回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李煜。
他卻對我露出了一個悲憫又深情的笑。
“幕幕,你莫怪朕。”
“朕做這一切的初心,本就是為了娥皇。”
“所以,在因果律之上,你所創造的這一切功德,自然......都應該歸於她。”
他的話,將我最後一點現實感徹底捅穿。
他不僅是剽竊了我的功勞。
他是從因果的根源上,將我的存在,徹底抹除。
我所做的一切,從不屬於我。
我隻是一個代孕的工具,連我孕育出的成果,血緣上都刻著別人的名字。
我的喉嚨裏發不出任何聲音,四肢百骸都凍結了。
鏡子裏的周娥皇,已經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從鏡中走出來。
然後,鏡中的畫麵再次變化。
這次,映出的是我自己。
我的頭頂上,憑空出現了一道無比璀璨的光柱,仿佛凝聚了我一生的所有。
光柱旁,標注著四個冰冷的篆字。
【百年氣運】
光柱之下,還有一行更小的字。
【最後的祭品】
我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功德鏡猛地發出一道刺目的光芒,籠罩了我。
我感覺一條無形的、冰冷的鎖鏈,從鏡中射出,一頭鎖住鏡中的周娥皇,另一頭,則狠狠地釘進了我的靈魂深處。
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劇痛,在我存在的最核心處炸開。
我的思維,我的情感,我的生命力,我的一切,都仿佛被接上了一個巨大的水泵,正在被源源不斷地抽走。
李煜的聲音,在我的耳邊,溫柔得像魔鬼的詛咒。
“幕幕,別怕。這不是一次性的抽取,朕舍不得。”
“這是‘因果嫁接’。”
“從此以後,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甚至每一次思考所產生的生命能量,都會通過這道嫁接,源源不斷地輸送給娥皇的殘魂。”
“你不會立刻死去,你會成為她永恒的養分,直至油盡燈枯。”
他走上前,輕輕拂過我的臉頰,語氣裏滿是癡迷的愛意,卻不是對我。
“你不是一次性的祭品,幕幕。”
“你是朕為她尋來的......活體人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