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煙最終還是護下了春禾夏安。
代價是她本就殘破的身體,又添了十道深可見骨的鞭傷。
她在寒月殿躺了三天,高燒不退。
沒有醫仙願意,也沒有醫仙敢來醫治。
他們都知道如今夜修染在意的人是狐瑤姬,與帝後生了嫌隙,躲還來不及。
第四天,狐瑤姬卻忽然來了。
她看著殿內簡陋的陳設,故作驚訝地捂住嘴。
“姐姐怎麼住在這種地方?”
“都怪修染,為了讓我好好養身體,將你趕出去了。”
“多謝姐姐願意讓出鳳棲宮,我與他......在殿內各個角落都快樂過了呢。”
“也多虧姐姐成全。”
她走到床邊,看著蘇輕煙帶來寒月殿的那些畫,畫上全是她和夜修染百年間的點點滴滴。
狐瑤姬拿起一幅,輕輕歎了口氣。
“這些畫,看著真讓人壓抑,我的靈脈傷勢都要複發了!”
“姐姐,都是些老東西了,你何必一直緬懷呢?”
她嘲諷地笑著離去,出門後卻又裝出眼眶紅紅的模樣。
當晚,夜修染的命令就到了。
“將寒月殿裏所有畫作全部燒了!”
蘇輕煙被人從床上拖拽起來,強行帶到院子裏。
也是夜修染的命令。
要她眼睜睜看著這百年間的回憶全部灰飛煙滅。
蘇輕煙看著上百幅畫卷淩亂堆在一起,遍布侍從的腳印。
那些是她百年的愛戀,百年的回憶。
夜修染就站在她麵前,懷裏抱著嬌弱的狐瑤姬。
他親自從侍衛手中接過火把。
他點燃的第一幅畫:
是百年前,他還是個意氣風發的妖族太子時,纏了她七天七夜,求她畫的第一張畫像。
畫上的他,笑得張揚,灼熱的目光似乎能透過畫卷,眼裏的愛意滾燙。
“輕煙,為我畫一輩子吧。”
記憶裏的聲音還在耳邊。
眼前的男人,卻親手將這記憶付之一炬。
火焰熊熊燃起,吞噬了畫紙。
火苗越卷越高,所有畫作都燃燒起來。
也燒掉了蘇輕煙心裏最後一點光。
夜修染抱著狐瑤姬,看都沒看她一眼,隻是輕聲安慰懷裏的人。
“燒了這些讓你不舒服的虛假幻夢。”
“你安心養傷。”
“以後,我們找靈畫師,專畫你我二人。”
蘇輕煙喉嚨裏湧上腥甜,卻連血都嘔不出來了。
她隻是笑,笑得眼淚直流。
大火燒了一夜,她也站在院子裏看了一夜。
第二天,是妖界最重要的“聚靈大典”。
按照妖界萬年來的規矩,大典需由帝後手持鎮妖杖,親自上祭台主持祭祀。
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樣,蘇輕煙換上帝後禮服,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一步步走向祭台。
可她剛到,就被侍衛攔下。
萬妖矚目之下,夜修染站在高高的祭台中央,聲音傳遍整個妖都。
“帝後身染魔氣,戾氣纏身,不宜主持大典。”
“狐妃心純體淨,品性高潔,可代行祭祀之職。”
話音剛落,狐瑤姬便從他身後走出。
她身上穿著的,是本該屬於蘇輕煙的祭天禮服。
那件禮服,是夜修染用自己的心頭血,引來鳳凰真火,淬煉了七七四十九天而成。
當初夜修染領她去看時還說:“輕煙,百年紀念日那場大典,你穿這身新的禮服主持,讓大家都好好看看我的帝後的風姿!”
“從此以後的每個百年,我都為你準備新的禮服,讓你成為這妖界最美的女子!”
他說,這是他給他的帝後,獨一無二的榮耀。
她原以為夜修染即便是不愛了,該有的麵子還是會給她。
現在身上這件舊的禮服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笑話。
可沒想到,榮華萬千的狐瑤姬狠狠打了她的臉。
這份原屬於她蘇輕煙的榮耀,穿在了別人身上。
狐瑤姬與夜修染並肩而立,接受萬妖朝拜。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忽視了蘇輕煙。
因著近日受了傷生了病,她瘦了許多。
那件舊禮服掛在身上空蕩蕩的,狼狽極了。
蘇輕煙看著狐瑤姬從夜修染手中,接過了那根象征著妖界至高權力的權杖。
而她被安排在祭台最邊緣,最不起眼的角落。
見台上二人親密無間,周遭妖眾竊竊私語起來。
“看來這帝後之位,遲早是狐妃的了。”
“可不是麼,人族女子,怎配與我皇比肩。”
他們的話像針一樣,一根根紮進她的耳朵裏。
狐瑤姬站在祭台中央,念著夜修染親手為她寫下的祭文。
她忽然轉過頭,朝蘇輕煙的方向,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