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次日。

夜修染下令召蘇輕煙去妖宮大殿。

她到時，狐瑤姬正虛弱地依偎在夜修染的懷裏，麵色蒼白如紙。

夜修染看著蘇輕煙，眼神裏隻有冷酷的審視。

“瑤姬為救我，靈脈被我的妖力反噬，需本源之力溫養。”

他當著所有人的麵，一字一句地宣布。

“輕煙，你的‘帝後同心印’，於你無用，今日便轉贈於她吧。”

“也當是你昨日宴席上衝撞了瑤姬的賠禮。”

帝後同心印。

那是百年前封後大典上，他剖出自己一縷本源妖力，親手為她烙下的。

那時夜修染說：“輕煙，有此印在，你我靈力相通，感知共享，從此心意相連，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那是他給她的，獨一無二、跨越三生的誓言。

如今他要親手收回，轉贈他人。

蘇輕煙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渾身發抖：“夜修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本皇當然知道！”

“怎麼，還要我說第二遍麼？”

夜修染緩緩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團刺目的金色光華。

和當年一模一樣的光。

卻不再落在她的眉心。

他走向狐瑤姬，當著蘇輕煙的麵，將那團金光，緩緩按在了狐瑤姬的額頭上。

“啊——！”

同一時間，蘇輕煙立刻發出了淒厲的痛呼，整個人蜷縮起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從她眉心炸開，仿佛有什麼東西被從靈魂深處硬生生抽離、撕裂！

沒有同心印的壓製，體內的靈力瞬間紊亂暴走，在她經脈中瘋狂衝撞。

她幾乎無法呼吸，眼睜睜看著狐瑤姬的眉心，漸漸浮現出一枚與她曾經一模一樣的金色烙印。

而她自己的額間，那道陪伴了她百年的印記，正在飛速黯淡、消失。

凝魂玉鐲昨夜還是細微的裂痕，肉眼可見地擴散開。

然而，夜修染絲毫沒有理會蘇輕煙痛苦的嘶喊，溫柔地為狐瑤姬撫平鬢發，輕聲安撫。

“瑤姬，這樣，你就不會再被我的妖力侵擾了。”

那句話，同當年為她烙印時說的一字不差。

蘇輕煙聞言終於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從嘴角噴出，染紅了素白的衣襟。

夜修染終於瞥了她一眼，卻隻是皺眉。

“輕煙，你身子什麼時候弱到這種程度？”

“別演了，放心，我隻是替瑤姬暫借，等她調理好，我會把同心印還給你的。”

“退下吧，別在這裏，擾了瑤姬靜養。”

他的語氣像是在驅趕一隻礙眼的螻蟻。

蘇輕煙狼狽地被送回寢宮。

身體的痛，遠不及心痛的萬分之一。

她無力地低頭，手上玉鐲的裂痕更多，也更燙了。

癱倒在冰冷的地上，她下意識摸向胸口。

一塊溫潤的玉佩正散發著微光，竭力安撫著她暴走的靈力。

那是她的本命法寶，護心玉。

沒了同心印，手鐲也出了問題，如今就剩護心玉能為她調息修養了。

這也是當年夜修染尋遍萬妖穀，耗費百年修為，親手為她這個凡人之軀煉化的。

他曾說：“輕煙，有它在，就像我在你身邊。它能感知你的情緒，更能為你抵擋一切致命的攻擊。”

“有我護著你，我看妖界誰能傷你分毫？”

可現在，送她法寶的人，卻成了傷她最深的人。

多虧了還有護心玉，蘇輕煙總算是恢複了些精神。

可她到底也隻是個凡人，用盡全身力氣爬到床榻上後，便又沉沉睡了過去。

夜半時分，護心玉突然閃爍起微微紅光。

也就在這時，殿門被人一腳踹開。

夜修染滿身煞氣地衝了進來，懷裏抱著口吐鮮血、昏迷不醒的狐瑤姬。

“蘇輕煙！”

他雙目赤紅，狀若瘋魔，怒吼道：“你好大的膽子！”

她被嚇得驚醒，一時間心悸不已，還沒平複好呼吸，就對上了侍女的眼神。

那侍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指著蘇輕煙，尖聲道：“陛下！就是帝後！奴婢親眼看到她催動護心玉，暗傷瑤姬公主的靈台！”

夜修染的目光，死死盯住蘇輕煙胸前那塊正散發著微弱紅光的護心玉。

那點紅光竟成了她行凶的鐵證。

蘇輕煙撐著劇痛的身體站起來，無力地辯解：“我沒有！護心玉隻會護我，從不會傷人！”

“你還狡辯！”

夜修染抬腿踹碎了一旁的花瓶，絲毫不顧碎片飛濺，割傷了蘇輕煙的手。

“除了與本皇同源的法寶，誰還能在本皇的眼皮底下傷她？”

“定是你暗中給護心玉下什麼咒，讓它為你所用，暗害瑤姬！”

夜修染看著懷中狐瑤姬蒼白如金紙的臉，眼神冰冷如刀。

他不信她。

他一個字都不信。

狐瑤姬適時咳嗽起來，又是一大口鮮血吐在他的衣服上。

夜修染雙目赤紅，不等蘇輕煙再說，他猛地揮手，凝聚起一股磅礴的妖力，竟直直拍向她胸前的護心玉。

蘇輕煙瞳孔驟縮，想要躲避，卻已來不及。

“哢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在死寂的宮殿裏格外刺耳。

護心玉上，瞬間裂開了蛛網般的紋路。

蘇輕煙如遭雷擊，整個人向後倒飛出去，重重撞在梁柱上。

“噗——”

一口心頭血，盡數噴在了碎裂的玉佩上。

那是與她性命相連的法寶。

破碎的瞬間，她仿佛又聽到了百年前，他為她戴上玉佩時的溫柔低語。

“輕煙，護心玉，護的是你的心，也是我的心......”

夜修染是萬妖之皇，他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力，絲毫沒有憐香惜玉。

這一道妖力衝擊，幾乎是直接打在了她的魂魄上。

蘇輕煙倒在血泊中，靈力盡散，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玉佩已經失去光澤，似乎輕輕一碰就會化為齏粉。

她看著夜修染抱著狐瑤姬，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他的背影，決絕得沒有一絲留戀。

蘇輕煙用盡最後的力氣笑出了聲，淚水混著血，從眼角無聲滑落。

“夜修染，我真傻......”

“我居然信了你說的會護我一生一世，信了你不會讓我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