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半夜,外婆去世了。
幸好她走的時候並不痛苦,身邊有我和小姨。
前世,外婆走時冷清無比,而我媽一直知道外婆病入膏肓,卻一次也沒回來看過。
甚至在她死後,還覬覦著外婆半輩子的辛苦錢。
包括這一次。
在我親自操持的葬禮上,我媽姍姍來遲。
一進門,先跟村裏的耿奶奶吵了起來。
“兩百塊?你打發叫花子呢?”
“你看看這酒店,這席,你五百塊吃得起嗎?”
耿奶奶被她說得老臉漲紅。
可她全身衣服打滿補丁,兜裏摸了個遍,也隻找出了零零散散的五十塊錢。
我媽擰著眉頭:“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麼饞,掏不起錢還想白吃?”
耿大媽手裏攥著酒店門口撿的廢紙盒子,我媽看了,嫌惡的表情更明顯了。
“雖然是個大媽,也得懂女人要體麵吧?來白吃席還要偷東西走,窮得沒點道德了!”
“沒道德的是你吧!”
我大聲打斷。
周圍的賓客目光都投了過來,我媽被看得有點惱羞成怒。
“時彥?你不在學校,上哪兒瞎混去了?逃學都幹得出來,難怪你老師同學都不喜歡你。”
我媽作勢就來拽我。
我甩開她的手,力度之大,她差點被甩到地上。
“第一,我是請假。”
“第二,耿奶奶是外婆的好友,她來參加,不用出一分錢。”
“第三,你一年沒有看望過自己重病的母親,她走的時候,你不在;她的葬禮,你不僅遲到,還濃妝豔抹,穿著黑絲高跟鞋。”
眾人聞言,這才注意到我媽竟然是全妝出席,甚至頭發都是剛在發廊做的,不由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部分知道當年內情的人,也趁機在人群裏七嘴八舌地傳了起來。
我媽臉色一陣黑一陣紅。
每當她想開口詭辯,都會被我用更高的分貝壓過去。
我掃了一眼最邊緣的人群,他們的臉色和我媽一樣差。
“第四,殯葬的所有事宜,都是我和小姨操辦的。你一沒出錢二沒出力,請你閉嘴。”
“以及,叫你的狐朋狗友,還有那群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野同學,滾出去。”
前世,我媽把外婆的葬禮當成自己在老家衣錦還鄉的秀場。
不僅衣著豔麗,還請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舊相識,好在他們麵前炫耀自己過得有多好。
小姨曾委婉地提醒過她,這樣穿是不是有點不妥?
我媽就趁司儀邀請她上台發言之際,上演了一整套茶言茶語。
“我媽走了,我不難過嗎?”
“梅山,我知道你跟我們家沒有血緣關係,和我沒什麼感情也正常。”
“但是我不像你那麼好命,有別人的媽供自己讀大學,我現在的一切,都是二十年前自己出門打拚來的。”
她說得聲淚俱下,眼底卻流露出毒蛇一樣的怨毒。
“你一畢業就嫁人當保姆,賣了二十萬彩禮。這些,姐姐都不怪你。”
“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攻擊一個靠自己雙手勞動的女性!”
“你隻看到我漂亮,卻不知道這都是我職場的武器。我並認為,葬禮就不能體麵地出席,這是什麼封建糟粕?”
“難道要我重新去買一套這輩子都不會再穿的衣服,灰頭土臉地出席你才滿意?”
說著,我媽居然當場給小姨跪了下來。
仿佛是小姨逼爛了她前半輩子一樣。
整個葬禮亂作一團。
外婆生前為了我,對我媽的惡心事兒閉口不談。
結果真有不明真相的人,誤以為是外婆偏心、小姨霸淩,才導致了我媽當年那場出走。
而這次,我不等她發揮茶藝,就搶先一步,在她那群老同學麵前戳穿了她的惡心麵目。
所有人都冷著臉,七嘴八舌地指責我媽不孝。
我媽羞憤之下,抬手給了我一巴掌。
“我好吃好喝供著你,你對你媽就這個態度!”
“真是白生你了!”
我的右半張臉高高腫起。
現場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