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朝無人不知,喬飛雪是天下最好命的女子。
父兄皆是威風凜凜的常勝將軍,夫君乃當朝天子,偏為她空置後宮,立誓隻愛她一人。
喬飛雪本也以為如此。
直到,她父兄戰死沙場的噩耗傳來。
一同禦駕親征的蕭容與,赤紅了眼說要為他們報仇。
喬飛雪強忍悲痛,為他守住江山,揪心苦盼他歸來。
可春去秋來,葉落花謝,最後盼來的,卻是他愛上敵國公主的消息。
為了抱得美人歸,他竟不惜放下兩國世仇,止戰議和。
蕭容與班師回朝那日,戰馬上的身形英姿勃發,鎧甲泛著冷冽的光,可他看向懷中的北狼國公主拓跋明月時,錚錚鐵骨全都化作了繞指柔。
他昭告天下,要封她為貴妃。
“我不答應。”
喬飛雪死死攥拳,直到掌心通紅,仍壓不住滔天的驚與怒。
“陛下,是你說的,此生隻愛我一人。”
“更何況,十年前北狼國曾活埋我大盛三十萬無辜百姓,如今又殺我父兄和無數將士,陛下說過要為他們報仇雪恨,說不破北狼誓不回。如此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怎能因一個女子而一筆勾銷?”
說到後來,她聲聲泣血。
蕭容與卻眸光漸冷。
“皇後,時移世易,沒有什麼會永遠不變。就如你父兄本是常勝將軍,卻一夕戰死。”
“朕也曾以為一生有你便夠了,直到遇見明月。她像極了你年輕時恣意明媚的樣子,朕實在情難自抑。且北狼國力漸強,大盛未必是對手,娶了明月便可換得太平,何樂而不為?但你不必擔心,無人能威脅你的後位。”
字字句句,如利箭直刺喬飛雪心口。
痛意彌漫間,她眼眶通紅:“可我不會變。我說過,你若變心,我便會離開。”
“休想!”
蕭容與扼住她的手腕,眼中含怒:“你這性子,也該收一收了。”
為了逼她低頭,他將她關入密室。
“咻!”
一條黏膩滑溜的黑蛇,猛然從牆角躥出。
喬飛雪呼吸一窒,心頭滿是恐懼,她此生最怕的便是蛇!
“救命,有蛇!”
她無措地呼救,門外卻傳來禦前侍衛的聲音。
“娘娘,陛下說了,這是您忤逆他的懲罰。”
喬飛雪身體一僵,愣怔間,蛇在她腳踝處咬出兩個血洞。
看著汩汩湧出的血,她恍惚想起蕭容與登基那年。
秋獵時她被毒蛇攻擊,是他飛撲上來護住了她。
他卻被咬傷,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曾有大臣勸諫,說他身為帝王,為了天下不該以身涉險。
蕭容與卻道:“朕若連心愛的人都護不住,又如何能護天下?”
可如今,卻是他親自下令,用她的軟肋懲罰她!
很快,喬飛雪身上滿是蛇咬的傷口,痛意從全身一路蔓延到心口。
她死死忍痛,一點點挺直了背脊。
從前在父兄和夫君的羽翼之下,她可以有軟肋。
往後,卻不能了。
喬飛雪強壓下漫天恐懼,終於將蛇殺死。
她顫抖著沾血的手,摸向頸間玉佩。
這裏麵暗藏了一枚兵符,可以號令喬家十萬精銳暗衛。
“飛雪——”
蕭容與在此時推門而入。
他一襲玄色龍紋繡金錦袍,在日光下熠熠生輝,見她渾身是血,他眼底閃過心疼,語氣也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朕保證隻納這一次妃,好不好?朕依然愛你,絕不會厚此薄彼。”
喬飛雪定定地看他:“如果我執意不肯呢?”
他曾豁出江山和性命,也要護她周全。
那她也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若他願意回頭,她願帶十萬精銳,陪他一起出征,踏平北狼國!
蕭容與卻冷冷掃過地上的蛇,眸中暗含威脅:“朕有的是辦法讓你答應。”
這一刻,喬飛雪一顆心終於無聲地碎了。
她綻開一個不達眼底的笑容:“好,隨你。”
他做出了選擇,她也會盡快聯係到暗衛,徹底離開他。
蕭容與見她終於“服軟”,當即命太醫為她療傷。
流水的賞賜抬進她宮中,他還派出心腹嬤嬤,一日三次親自為她上藥。
嬤嬤說:“娘娘,陛下對您是極好的,就算懲治您,用的也不過是無毒的蛇。”
原來這便是好?喬飛雪隻覺譏諷。
從前,她受一點小傷,他都緊張得日夜不離。
可如今,這傷是他賜予的,他卻在陪著拓跋明月。
拓跋明月說無聊,他便帶她逛遍盛京。
她沒胃口,他竟親自下廚做北狼國的特色糕點。
他更是下令在皇宮中興建與她故鄉一模一樣的宮殿,隻為博她一笑。
陪伴在哪,愛才在哪。
他說著不會厚此薄彼,卻把愛,全都給了拓跋明月。
翌日,喬飛雪被蕭容與拉去封妃大典。
去意已決,她什麼都沒說,隻木然地看著。
禮成,拓跋明月卻突然開口。
“皇後長得好生麵熟啊,想起來了,我在城門上見過你父兄的首級,當真是長得像呢。隻是不知,你是否也會像他們一樣短命?”
喬飛雪隻覺渾身血液逆流,立刻想要上前教訓她。
喬家世代忠烈,滿門為國捐軀,絕不容羞辱!
北狼和大盛一向勢不兩立,觀禮的文武百官本就強忍不滿,頓時一個個振臂高呼,希望她能挫一挫拓跋明月的銳氣。
喬飛雪也是戰意滿滿,可自幼跟著父兄習武的她,僅僅過了兩招,便漸漸無力。
“啪!”
拓跋明月一記耳光狠扇在她臉上,她的反擊卻那樣遲緩。
這症狀,她是被下了軟筋散!
她猛然想起那些補品,想起嬤嬤一日三次的侍藥......原來,是他做的。
喬飛雪將雙唇咬得鮮血淋漓,卻抵不過藥效,她被拓跋明月踩在腳下。
“喬家女就這點三腳貓功夫?你可真要慶幸自己是女兒身,否則早就跟你父兄一樣,身首異處,成為北狼國的手下敗將了!”
文武百官震驚之後,怒其不爭地痛斥她令大盛顏麵盡失。
甚而,有越來越多的聲音,質疑她父兄也隻是徒有虛名,是死有餘辜。
喬飛雪氣得渾身發抖,她憤怒地抬頭看向蕭容與。
可他絲毫未曾察覺,隻滿目欣賞地看著恣意張揚的拓跋明月。
一如當年,看她的眼神。
背上傳來重重一腳,喬飛雪吐出一口血,徹底失去意識。
再度睜開眼時,蕭容與守在她的榻前。
“為什麼?”
她緩緩看他,聲音苦得像黃連。
他卻沉聲開口,語氣帶著運籌帷幄的從容。
“朕決定娶北狼國公主,朝野和民間對此頗有微詞。可我朝崇尚武力,明月能贏了常勝將軍的女兒,便能贏得民心,也就不會有人質疑朕的決定。”
“更何況,你武藝高強,卻性子倔強,隻有下了軟筋散,才能保證你離不開皇宮,也傷害不了明月。這是皇家秘藥,朕不會給你解藥,因為朕真的很愛你,要你一輩子陪著朕。”
喬飛雪突然就笑了,笑得心口仿佛被生生撕開。
蕭容與想要民心,想要君威,要保護拓跋明月,便任由她的父兄被侮辱,任由她的尊嚴被踩碎。
他背叛感情,折她羽翼,想就此困她一生,卻還口口聲聲說著愛她。
他如何配談愛!
好在,她也有祖傳秘法,調理一段時間後便能解了軟筋散的毒。
那時,她會帶著十萬喬家軍,去完成父兄未盡之願。
而蕭容與,她再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