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那賣魚的陳嘯天互咬了八年。
他害得我唯一的妹妹變得癡傻,我設計讓他成為朝廷要犯,害他亡命天涯。
所有人都說,我們是兩條不把對方咬死便不算完的瘋狗。
再見時,他已是陛下親封的鎮國大將軍,在慶功宴上被眾人簇擁,意氣風發。
舊時同鄉調侃道:“從前咱們一起賣魚時,曾說過二十五歲前娶個婆娘,三十歲前生一窩小子,
將軍如今功成名就,結婚生子可有著落了?”
“陛下隆恩,已將兵部尚書的掌上明珠許配於我。”
“恭喜恭喜!那咱們這群老鄉,就屬你進展最快啊!”
指尖無聲落在發間的金鳳尾釵,其實結婚生子,我早就辦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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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陳嘯天的未婚妻蘇晚棠咳嗽著走進來。
向眾人微微頷首後,她倚坐在陳嘯天身邊。
陳嘯天站得筆直,目光卻越過蘇晚棠,死死地盯著我。
我站在角落,自始至終隻低頭撫扇,沒有看向他。
一群同鄉的官吏圍在酒桌旁,有人悄聲議論,有人裝作全然不知。
都是老相識,都知道我和陳嘯天當年鬥個你死我活。
我扇麵合起,袖子一收,轉身欲離開。
沒想到肩頭被人一下扯住。
“落落三思!”同鄉小官慌亂地抓住我袖口,眼神警惕。
我挑起眉,淡淡望著他:“去更衣你也要攔?”
他一時語塞,訕訕賠笑:“哈哈,誤會!落落說笑了......”
四周議論聲壓低,卻無孔不入。
“奇怪,許落落竟然忍住了?換作從前,不早就衝著尚書千金扇過去了?”
“她怕了罷,蘇晚棠是兵部尚書的千金,連落落都要避讓三分。”
“要我說,是因為還沒放下陳將軍吧。”
我慢慢走出大堂,迎麵便是兩排護衛守在廊下。
為首的指揮使以拳叩胸,隨即招手帶人快步撤開。
竟然防我至此,忍不住冷笑一聲。
我走出去,在一棵樹下坐著。
拿著女兒玥玥做的泥塑小馬,放在手心把玩。
不一會兒,陳嘯天一行人也走了出來。
同鄉們有的低頭,有的暗暗看向我。
不經意間,我和陳嘯天四目相對,像從前一般默契。
一名醉酒的將領伏案高呼,聲音幾乎震碎瓦簷:
“陳將軍!若真遇那害您流亡的人,您會如何處置她?”
他冷哼一聲,抄起一隻琉璃酒盞,用力一摔。
“今天她也在場,我會敲碎她的膝蓋骨,讓她給我當馬騎。”
“讓她這輩子都得跪著走,連抬頭看人的資格都沒有!”
有膽大的同僚還不死心,皺著眉頭,試探著追問:
“陳將軍,當年,您可真做過那些傳說中的報複?”
“本將軍有何不敢做的?”他微微抬頭,輕蔑一笑。
“不過是毒啞她妹妹罷了,她妹妹如今還活著,也沒送命,可惜人卻傻了。”
我摩挲著泥塑小馬的泥痕,繼續回味和玥玥捏這小馬的快樂時光。
這是女兒送我的生辰禮物,雖歪七扭八,卻活靈活現。
我看著它,心下微動,卻麵上平靜如水。
陳嘯天向來不喜歡我這麼淡漠,尤其是在眾人麵前。
他走到我麵前,用指尖一點,按在泥塑小馬的尾巴上,皮笑肉不笑地說:
“許落落,瞧瞧這堆泥馬玩意,可不就跟你一樣,都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他頓了頓,指腹猛地一旋,泥塑尾巴應聲斷裂。
碎泥被他隨手丟在地上,還故意用鞋尖碾了碾
“不像我,連血汗寶馬都騎膩了,沙場揚鞭的時候,你大概還在天天玩泥巴吧!”
我沒搭理他的譏諷,隻淡淡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時蘇晚棠笑著走過來,陳嘯天順勢介紹道:
“晚棠,這是許落落,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同鄉。”
蘇晚棠伸手遞給我一盞溫茶,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許姑娘,初次相見,我叫蘇晚棠,是嘯天的未婚妻。”
我卻隻是點頭,也沒伸手去接那茶盞。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