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著牆,一步一步顫巍巍地往裏走。
卻看見沈修頤和林月兒並肩坐在書案前,對著一張古方圖譜討論。
那畫麵,和諧得像一幅畫。
一幅......沒有我的畫。
林月兒最先看到我,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站了起來。
“夫......夫人。”她局促地抓著衣角,“堂主說有個方子很急,讓我過來幫幫忙......”
我扯了扯嘴角。
什麼方子,會急到要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學徒來幫忙?
而不是我這個嫁給他五年,最熟悉他所有用藥習慣的妻子?
我把藥籃放在一邊,強撐著開口,聲音有些幹澀:
“辛苦了,你們忙。”
“別理她。”沈修頤頭也沒抬,眼睛依舊盯著圖譜,“這味藥的配比很幹淨,比某些固步自封的老頑固強多了。”
我的腳步一頓。
他口中的老頑固,無疑就是我。
“你很有天賦,月兒。”他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
林月兒受寵若驚,臉頰微紅:“多謝堂主,我隻是覺得,簡單的東西不容易出錯。”
“不是不出錯,是高明。”
沈修頤糾正她,隨即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不像有些人,見識淺薄,心思也跟著一起僵化了。”
我被沈修頤的話定在原地。
他們一個醫術高明,一個天賦超群,我站在他們身邊,連存在都很多餘。
可明明,我才是他的妻子。
林月兒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窘迫,假惺惺地開口。
“夫人也很厲害的,有自己的章法,堂主您別這麼說她......”
“章法?”沈修頤冷笑:“把一堆無用的藥材胡亂堆砌,算什麼章法?你別替她說話了,她就是被我慣壞了,聽不進一點真話。”
他居然在別的女人麵前,這麼說我。
好像我的顏麵隨隨便便,就可以被他丟在地上。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轉身準備回房。
“等等。”
沈修頤卻叫住了我。
“藥房裏有個裝廢藥渣的竹筐,記得順便倒出去。”
那個裝廢藥渣的竹筐,就放在藥房門口。
我心頭一跳,彎下腰,顫抖著手撥開上麵的藥渣。
裏麵,隻有一個紫檀木的盒子。
是我托遍關係,花光了半年的積蓄才從一位老藥師手裏求來的古法研磨杵。
是我昨天,送給他的生辰禮物。
我以為他會喜歡。
可現在,它躺在這裏,這堆肮臟的藥渣裏。
而在我精心挑選,又小心翼翼封好的禮盒上,沈修頤用朱砂筆龍飛鳳舞地寫了八個字:
“不適今製,無用廢物。”
廢物。
我養的草藥,是廢物。
我用盡心力買給他的禮物,也是廢物。
他甚至,還要我親手把它丟掉。
那我呢?
是不是我的心意和我,現在對沈修頤來說,也是廢物?
我想起藥墊上他那失望的眼神。
一滴滾燙的淚,毫無預兆砸了下來。
“讓你倒個藥渣,怎麼這麼慢?”
沈修頤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帶著慣有的不耐煩。
“做事又差又慢,手腳不利索。”
他走進來,大概是想催促我。
然後,他看見了我眼角沒來得及擦幹的淚花。
他愣了一下。
“你怎麼了?”
這是五年來,他第一次在我哭的時候,問我怎麼了。
而不是直接劈頭蓋臉地罵我。
我深吸一口氣,背過他的臉,胡亂地抹掉眼淚。
“沒什麼。”
我抬起頭,直視著他那雙總是帶著審視和挑剔的眼睛。
“沈修頤,我們和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