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在茶園,住發黴的屋子聞著黴氣不也過來了?黴都沒長他肺裏,一點風沙算什麼?”
她一邊說,一邊將那件質地精良的外套,仔細地抖了抖沙,重新給沈書行穿上。
“他皮實得很,不用管他。倒是你,書行,你前陣子才感冒,別又被風吹病了。”
我聽到這話,一陣苦笑。
分開這五年,陸芷鳶好像全忘了。
她剛創業那會兒四處碰壁,是我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支持她去闖。
可那年冬天突然爆發了流行病,經濟急速下滑,茶葉滯銷。
我為她和工人花光了所有積蓄,沒錢開暖氣,整個房子捂得又潮又黴,整天都在咳嗽。
那時她靠在我懷裏,用力揉著我的頭發,紅著眼罵我傻。
她說:“喬宇,你等我,等我賺到大錢,就再也不讓你吃這種苦。”
“再也不讓別人看不起我們。”
可時過境遷,那時讓她心疼到流淚的黴味,反過來成了我不值得心疼的鐵證。
“啪嗒。”
一粒沙擦著我的臉頰飛過。
陸芷鳶下意識地朝我這邊看了一眼,但腳步隻挪動了一下,就停住了。
她皺著眉,冷著臉吼我:
“喬宇,離那邊的沙丘遠點,別在這礙事。”
“待會兒再被沙塵暴吹跑了,別指望有人會去救你。”
我鼻子一酸,悶悶地“哦”了一聲。
我隻想快點簽下那份足夠讓兄弟們吃飽飯的訂單,結束這份尷尬。
可我現在什麼都碰不到,要怎麼才能完成這個願望。
我脫口喃喃:“......真想我家的茶啊。”
陸芷鳶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喬宇!你是不是有病!”
“這麼多年就知道守著你那個破茶園!你腦子裏除了茶葉還有什麼?你就這點出息?”
我被她吼得一愣,也來了脾氣:
“我守我的茶園,礙著你了?你憑什麼罵我!”
我小聲嘟囔著,“......又沒非拖著你一起守。”
五年前真的經濟太差了,茶園要撐不下去了,陸芷鳶又創業失敗,於是她想讓我賣掉茶園,和她換一個地方,從頭開始。
可我爸媽走得早,是茶園的工人們忙前忙後幫我分擔,才供我讀完了大學。
危難當前,我不能因為錢就斷了他們的活路,放著他們不管。
為此陸芷鳶和我大吵了一架,她罵我固執守舊,頭也不回地走了。
“無可救藥!”
陸芷鳶氣笑了,她伸手就朝我肩膀推來,指尖毫無意外地穿過了我的身體。
我心頭一跳,連忙順著她的力道往後一退,假裝被她推得一個踉蹌。
她愣住了,看著自己的手,又看看我,眼神裏充滿了困惑。
“芷鳶!喬先生是客人,就算你們是同學,也不能這麼無禮!”
沈書行皺眉輕斥了一下陸芷鳶,轉頭又對我禮貌地問:
“喬先生,既然你是來參展的,不知道我們有沒有榮幸,先嘗一下你帶來的茶?”
“看您剛剛從沙塵暴裏出來,你的茶,應該也在附近吧?”
我心裏猛地一震。
隻要我的茶被品嘗,被認可,我就有機會簽下訂單,讓大家過上好日子。
而我的樣品茶,就埋在我腳下不遠的沙子裏。
“......對。”
我指了指那片剛剛平息的流沙,聲音因壓抑著激動而有些發緊:
“我的茶,就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