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者庫是宮裏最醃臢的地方,堆放著各宮用過的恭桶,惡臭熏天。
管事姑姑見我來了,三角眼一翻,將最臟最重的一把刷子扔到我腳下。
“別以為以前是禦前伺候的就金貴!到了這兒,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手腳麻利點,要是耽誤了時辰,仔細你的皮!”
她身後的幾個小宮女掩著嘴,發出幸災樂禍的竊笑。
“喲,這不是靈素姐姐嗎?怎麼落到這步田地了?”
“還不是因為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以為自己是誰呢,也敢跟溫婉小主爭寵?”
我一言不發,撿起刷子,走到一個半人高的木桶邊,開始清洗。
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卻讓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心安。
夜裏,我睡在潮濕發黴的草堆上,聽著老鼠啃噬木頭的聲音。
一個小宮女,偷偷摸了過來,塞給我一個還帶著熱氣的饅頭。
“吃吧。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她是我入宮時,唯一給過我善意的人,小雅。
後來我被調去禦前,她卻因為打碎了一個杯子,被罰來辛者庫。
我看著她凍得通紅的手,將饅頭推了回去,“我不餓,你吃吧。”
她卻固執地塞回我手裏,“你一天沒吃東西了。我知道,你做那些事,都是為了陛下。可陛下他...... 他被那個溫婉迷了心竅!”
我沒再推辭,慢慢地啃著饅頭。
小雅在我身邊坐下,小聲說:“靈素姐姐,你別灰心。陛下隻是一時糊塗,他心裏肯定是有你的。你為他擋過刀,那傷口就在心口上,他怎麼可能忘?”
我心裏冷笑,他當然記得。
所以他才更要折辱我,因為那道傷疤,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他這個皇帝,曾經多麼無能,需要一個女人來保護。
他的自尊,比天還大。
見我不說話,小雅又說:“今天下午,李總管來過了。”
“哦?他來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就是來看看你是不是後悔了,是不是在哭天搶地!結果看你跟沒事人一樣,他那張臉拉得跟長白山似的!回去肯定要跟陛下告狀,說你不知悔改!”
我點點頭,“知道了。”
小雅急了,“姐姐,你怎麼一點都不急啊!你得想個辦法,去跟陛下服個軟啊!不然你真要在這裏洗一輩子恭桶嗎?”
我看著她真誠而擔憂的眼睛,忽然問:“小雅,你想離開這裏嗎?”
她愣了一下,隨即苦笑,“怎麼不想?可我們這樣的人,一輩子都得困死在這宮牆裏了。”
“如果,有那麼一個機會呢?” 我輕聲說。
夜色中,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